這時候，介明妤的同年兵終于覺得再在旁邊裝瞎就要出事兒了。

    張雪莉眼疾手快地沖上去抱住了許萍，扭頭在隊伍里掃了一眼，喊道：“鄭雨果快過來，我一個人抱不住。”

    黎越見了，也回過神來，出列把介明妤往后拉。

    趙曉蕾也連忙走形式地打了個報告，飛奔出門去找排長杜繁琦。

    杜繁琦在聽趙曉蕾匯報完情況之后，立馬放下了手里的事情從文書那里回來。一進屋里，只見新兵分成兩撥把交戰(zhàn)雙方團團圍住，許萍面對著宿舍門，氣得面紅脖子粗，而介明妤梗著脖子站許萍對面——這一次她真的滿臉都是不服氣的神情。

    見杜繁琦來了，新兵們也沒敢放松警惕，保持著那個姿勢叫了聲“排長好”，唯恐她們一立正了，許萍和介明妤就要打起來。

    杜繁琦見了這架勢，也氣得不行，她想了想，說：“介明妤留下，其余新兵，出去打掃衛(wèi)生。”

    排長既然發(fā)話了，她們也巴不得離這個戰(zhàn)場遠(yuǎn)一點，除了平時跟介明妤關(guān)系比較親密的那幾個還稍微有點兒流連的意思，剩下的人幾乎是立刻就作鳥獸散。

    待清了場，杜繁琦才說：“你們倆要造反?。俊?/br>
    許萍伸手一指介明妤，扭頭沖杜繁琦說：“排長，你不知道她剛才那是什么態(tài)度。”

    介明妤懶得解釋辯駁，什么話也沒說。

    “介明妤？”杜繁琦把視線調(diào)轉(zhuǎn)過去，尾音上揚著叫了介明妤的名字。

    介明妤板著臉，愛理不理地答了聲“到”。

    許萍立刻就一拍巴掌，說：“排長你看，就這死樣?！?/br>
    杜繁琦見介明妤這個態(tài)度，心里也有些不高興，但她是來解決問題不是加劇矛盾的，最終還是克制住自己想要發(fā)脾氣的沖動，說：“你這是在給我情景重現(xiàn)嗎？！”

    介明妤抿了抿嘴，極力壓下了心里那股氣，才說：“報告排長，不是?！?/br>
    “介明妤，”杜繁琦走到介明妤面前，她個子稍微低一點兒，得微微揚起頭才能和介明妤視線相對，“你條令背得那么好，怎么一點兒用也沒有呢？一點兒上下級觀念也沒有，好好兒的還頂撞上班長了？”

    介明妤知道自己犯的是什么性質(zhì)的事兒，但她對杜繁琦這個說法卻不能認(rèn)同。

    她心里腹誹了一句，許萍要是真好好兒的，我也不能跟她頂。

    杜繁琦又轉(zhuǎn)過頭看了許萍一眼，仍對介明妤說：“我相信你班長不是有意要看你的日記，她應(yīng)該也不知道那是日記本。想翻開看看能不能知道是誰的本子，無意中看到了一些內(nèi)容。我和你們班長曾經(jīng)對你們保證過，日記和信件是你們的個人隱私，我們不會查看。所以你覺得我們說話不算話了，覺得委屈生氣我都可以理解。但是，介明妤，你作為一個新兵，不管怎么樣，都不應(yīng)該那樣對班長說話。我希望你能跟你班長道歉。”

    杜繁琦這番話，無疑是在給兩人臺階下。介明妤也知道，自己再繼續(xù)硬氣下去，也沒有什么好結(jié)果，于是點了點頭，轉(zhuǎn)身略微向許萍欠了欠身子，說：“對不起班長，我不該那樣頂撞你。以后不會了?！?/br>
    許萍本來還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架不住杜繁琦頻頻給她使眼色，只好借坡下驢，不情不愿地認(rèn)了個錯：“我也有不對?！?/br>
    杜繁琦心里清楚這兩個人也只是表面上互相認(rèn)了錯而已，而且現(xiàn)在介明妤的心態(tài)，怎么著都讓她想起三年前自己在軍校新訓(xùn)的樣子。

    于是她說：“介明妤，你跟我出來?！?/br>
    說完，杜繁琦便動身走了出去。

    介明妤還等著許萍把日記本還給自己，可許萍敷衍地認(rèn)了個錯就再沒了下文，這邊杜繁琦發(fā)了話，她也只好跟著杜繁琦出去，離開屋里時連“班長再見”也忘了說。

    杜繁琦帶著介明妤進了走廊盡頭的晾衣房，吩咐介明妤把門關(guān)上，又說：“隨便站吧，我就是想，像以前在常平的大院里一樣，作為朋友跟你聊聊?！?/br>
    介明妤一怔，旋即無奈地笑了笑，說：“那時候我們可是說不上三句話你就要黑臉了?！?/br>
    杜繁琦也笑起來，說：“你看我現(xiàn)在還那么容易黑臉嗎？”

    介明妤只是笑，沒說話。雖然杜繁琦讓她隨便站了，她卻仍然保持著立正的姿勢，只是用的力度沒有平時訓(xùn)練那么大。她似乎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樣的姿態(tài)。

    “你為什么會來當(dāng)兵，我沒問過，現(xiàn)在也不會問。但是我猜，你一定也不像你信息表上寫的那么自愿，”相比介明妤，杜繁琦就真的很放松，她靠著窗臺，兩只手肘也向后放在窗臺上，支撐著自己的身體，“我為什么知道呢……因為你新訓(xùn)的樣子，和我當(dāng)年一模一樣?！?/br>
    “還記得訓(xùn)練第一天你暈倒嗎，我說你心里不服氣。因為我當(dāng)年也不服氣，甚至我的不服氣可能更甚于你。后來我才覺得那時候自己有多蠢，明明沒有驕傲的資本，偏偏還要覺得自己有多么了不起?！倍欧辩貞浿约旱男掠?xùn)，似乎那個不可一世的自己又出現(xiàn)在了她面前。

    說到這里，杜繁琦又一笑：“當(dāng)然了，你確實是有資本驕傲的，我如果有你這樣的條件，可能尾巴早就翹上天了。那時候的我啊，整天誰也看不上，訓(xùn)練成績又差，還不服管。為這個挨了不少整。后來我才漸漸學(xué)會服軟，也是為了日子能好過一點兒?！?/br>
    “今天確實是許萍不對，但是她是班長，你只能服從于她。再往上折騰了，錯的還是你。這個環(huán)境就是這樣，你得學(xué)會習(xí)慣。還有不到一個月你們就下連了，等新訓(xùn)過去，什么都會好的?！倍欧辩逼鹕碜?，過去拍了拍介明妤的肩膀。

    介明妤點點頭，跟杜繁琦道了謝。

    陽光從窗外照進來，剛好曬在她左側(cè)臉頰和袖口之外的手背上。明明該是有著融融的暖意，她卻覺得渾身冰涼——杜繁琦說的的確是事實，可是這樣的環(huán)境，她真的不愿意習(xí)慣，她想要，改變這個環(huán)境。

    第14章 出發(fā)吧！女戰(zhàn)士?。?

    自介明妤和許萍那次沖突之后，許萍越發(fā)看不慣介明妤，只要揪住介明妤一點兒錯處，就要拿話呲兒她一兩句。但知道這個新兵不是個軟柿子，也不會再說得像從前似的那么過火。介明妤雖然心里還是不服，但想到杜繁琦所說“為了日子好過一點兒”，也就只有厚著臉皮假裝沒有聽見。

    人的臉皮一旦厚起來，著實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介明妤自己也從來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可以這么沒羞沒臊。每天破罐子破摔地往自己的靶臺前面一趴，任憑許萍在旁邊說些什么，她也只是自顧自地趴在那兒。心情好了就認(rèn)真找一會兒靶，心情不好了就看著瞄準(zhǔn)具神飛天外。

    天氣越來越冷，新兵們每天趴在冰冷的泥地里練習(xí)瞄靶，感冒的、肚子著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