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務專業(yè)比武于介明妤而言并不是什么難事，無非是動腦動手罷了。她對自己的能力有信心，唯一擔心的，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師里的業(yè)務不算太復雜，如果不是她最近下功夫訓練，按照日常處理業(yè)務那點兒水平，只怕是剛上機就要被警備區(qū)通信站的女兵甩出三公里那么遠?？僧吘箤瘋鋮^(qū)水深水淺一無所知，即使提前做了準備，也不知道究竟能夠得著人家的哪兒。

    介明妤看了看身邊站著的兩個警備區(qū)女兵，二十余年來第一次在賽前有了緊張的感覺。

    她又扭頭看了看另一側(cè)站著的丁珍和宋昭若，宋昭若跟她一起加練了月余，這會兒也看得出有些緊張，丁珍臉上倒并沒有什么異樣的神色。

    “選手就位?！?/br>
    介明妤吁出一口氣，坐進編了自己號碼的隔間里。

    話務比武是在警備區(qū)的訓練教室里用電腦進行，分別有快速記背、聽打錄入、聽音知人、方言聽辨和漢字錄入五個項目。

    明明都是練過無數(shù)次的，可坐在競賽場上了，介明妤虛虛放在鍵盤上的兩只手還是有些發(fā)抖。

    她在怕。

    怕拿不到名次，怕進不了軍區(qū)的比武，怕無法兌現(xiàn)當初給周新蕙的承諾。

    即使周新蕙已經(jīng)告訴她，無論她能不能拿到那個二等功，等她回去了都不會再強迫她做任何事，介明妤卻依然不肯忘記當時兩人都在氣頭上而做的約定。

    可發(fā)令員沒給她更多時間去害怕，只等所有人都坐定準備好，便下達了“開始”的指令。

    話務專業(yè)比武和其他專業(yè)比武不同，這是一場“看不見”對手的比武，每個選手能顧得上的只有眼前的這臺電腦，手下的這只鍵盤，耳機里傳來的聲音——戴上耳機，整個世界就只剩下這一臺電腦，一方鍵盤，還有坐在這里的自己。一旦開始比武，便無暇顧及除此以外的任何事情。

    雖然“看不見”對手，但這種知己不知彼的狀況有時反而會增加心理壓力。

    耳機將介明妤和機房里的一切隔絕開，此時此刻，她能夠聽見的只有透過她的身體傳導而來的她自己的呼吸。

    介明妤心說：“不要自己嚇自己，反正也不知道她們能做到什么程度，你只管做好你自己。準備了三個月，臨門一腳，千萬別慌?！?/br>
    冷靜了約莫三秒鐘，她點擊按鈕抽出了今天的題目。

    觸到鼠標的這一刻她才發(fā)現(xiàn)，才三月中旬罷了，在還有些涼意的室內(nèi)待著，她手心里竟然沁出了一層薄汗。

    介明妤從前倒也是真的沒想到，自己在比賽場上還會有這樣如臨大敵的一天。

    二十余年來在類似場景下的感覺忽然全部涌到她記憶的最表層——從前不怕，今天就也不要怕。

    她抬起雙手緊握了一握，才又放到鍵位上，再落指敲擊時已經(jīng)恢復了在221師機房里的那份鎮(zhèn)定。

    一套題目做下來快則一小時，慢則兩三小時。不過一上午的時間，比武考核就全部結(jié)束，只等著通信處和作訓處那邊統(tǒng)計完成績，確定好名次，下午就能召開表彰大會頒發(fā)獎牌證書，進行下一步的安排。

    中午吃過飯，早有熱心名次的女兵開始在宿舍里私下統(tǒng)計大家的得分。最后得出的結(jié)論是，撇開那些暫時不知道得分的男兵和警備區(qū)女兵，就數(shù)介明妤的得分最高。

    介明妤便松下一口氣，躺在床上放松地閉上眼，道：“我總算能不這么慌了?！?/br>
    丁珍和她頭對頭睡著，說：“一開始你和宋昭若整天給自己加訓，我還覺得是你們舉輕若重了，現(xiàn)在看來是我輕敵了。不過我不像你，奔著提干去的，榮譽當然要多拿一些。我混完兩年回家的人，這個獎拿不著就拿不著吧?！?/br>
    介明妤聽出丁珍話音里故作無謂的那點兒意思，但抓住她耳朵的仍然是“提干”那兩個字。她睜開眼，憑著這一年多以來練仰臥起坐的勁兒猛地一下坐起來，扭過身子看著丁珍，扯開嘴角笑起來，說：“不是，我究竟是在哪個環(huán)節(jié)給了你們我要提干的錯覺??？”

    丁珍聽見介明妤這邊的動靜，卻還是閉著眼，只說：“你一個畢業(yè)生不提干，跑來當兵圖什么？總得有點兒動機吧，我就很坦蕩，我就是為了那八萬塊退伍費來的。”

    介明妤不想把她和周新蕙的約定鬧得人盡皆知，也懶得和丁珍探討坦蕩不坦蕩的問題，只是笑笑，說：“行吧，我不圖提干，我另有所圖。”

    介明妤說完，松開撐著床板的手，又像剛才那樣平躺下來。

    這時，對床的王穎卻又開口道：“我就是圖考軍校來的，但是來了以后后悔了。我本來以為軍隊一定都是充滿□□和熱血的，沒想到學了一個連比武都這么風平浪靜的專業(yè)，太沒意思了?！?/br>
    介明妤隱隱約約想起，當初從常平來信安時，就是王穎帶了滿滿一后留包的書，從一開始就做好了考軍校的準備。

    丁珍和王穎的話在介明妤耳朵里盤亙不去，她想說點兒什么，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行了別嘮了，都睡會兒吧，下午還開會呢?！?/br>
    說話的是從預備役師來的那個下士。

    第45章 介明妤的人生拐點（2

    下午隊伍集結(jié)以后公布了比武的成績，介明妤的分數(shù)雖然力壓大部分師里團里的戰(zhàn)士，但仍然被警備區(qū)總機一號臺的班長、中士季淑婷甩在身后，屈居第二。

    中午在宿舍討論成績的時候，已經(jīng)有介明妤她們在其他師的同年兵帶出了季淑婷的名字——入伍六年，擔任一號臺班長近三年，參加過警備區(qū)范圍內(nèi)大大小小十余次比武，獎牌拿到手軟，立過一次三等功，“是我們班長在比武場上避之不及的狠角色”。

    而221師話務臺的女兵已經(jīng)多年沒有參加過比武，排長劉玉潔又是個去年剛剛畢業(yè)對這些情況幾乎一無所知的國防生，自然沒有人能夠給介明妤她們提供這類情報。

    介明妤想，如果知道季淑婷其人再早一點，可能她這次并不會輸。但即使輸給季淑婷，她也心服口服。

    鍍銀獎牌，榮譽證書。表彰大會結(jié)束后，介明妤的背囊里便多了這兩樣東西。離軍區(qū)比武還有一段時間，故而也還沒有下發(fā)具體的參賽員額，從各個單位集結(jié)到區(qū)機關的選手們也就只得先各自回去，等待下一步的通知。

    介明妤和兩個同年兵背著背囊上到二樓，打開女兵宿舍外鐵門的瞬間，立刻有在走廊里打掃衛(wèi)生的新兵沖過來要幫她們拿包。

    說來奇怪，往常只要是沾上介明妤的事，都是朱予桐對她同年兵喊著“我來我來”跑在最前面，這回反倒不見人影了。介明妤擋了來接她背囊那個新兵的手，一邊朝宿舍里走，一邊問：“朱予桐呢？”

    “班長，朱予桐去幫廚了，還沒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