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忙拉著我遠(yuǎn)離心晴，一邊與家丁交代道：“看來心晴姑娘話說完了，你們將她送回碧幽樓吧！”

    家丁便將心晴捉回氈布之上，半捆半拖地將心晴從崇綺樓拉了出去。可直到對方?jīng)]了視線，我卻仍能聽見，她與我的真誠懇求：“綠珠，求求你……”

    隔日，我便聽人說，心晴死在了碧幽樓。

    心晴的懇求驟然間，鬼混索命般在我的心頭纏繞。我自想著，若她口中關(guān)于家人的話沒半點(diǎn)虛假，那孩子與她娘親，倒真是可憐。

    思索良久，我終于決定去心晴家看望一番。

    ☆、第五十六章

    小草聽我想去心晴家，當(dāng)下道：“不可啊姑娘，一來老爺不在，你不好出門，二來倘若在外面遇上壞人，您出了什么事，我們這些做奴婢的可如何擔(dān)待？”

    我攤了攤手道：“之前老爺管著我不讓我出門，是怕我就此逃了，如今不會了，你若是擔(dān)心，可以多叫幾個家丁，我們一起出門不就好了？”

    小草猶豫著，復(fù)問道：“可姑娘，你真要幫心晴姑娘嗎？她當(dāng)初那般對你？”

    我望向窗外，道：“倒也沒什么，總歸是心晴做錯了，她如今死了，那孩子也著實(shí)可憐，我們便去看一看她，給她一些錢，讓她和她姥姥可以好好活下去，不就行了？”

    小草道：“既如此說，派人送些錢去便好了，何苦讓姑娘親自去一趟呢？”

    我倒也是不想去的，可這些時日，經(jīng)歷的真真假假太多，如今亦不免警惕。當(dāng)初心晴沒拿自己的所有托付給那丫鬟，而是讓那丫鬟來找我，估摸著也是心晴不肯信任這園中的人。事關(guān)家人存亡，她才會如此。且便算是對那孩子單純的憐憫，我想，也該去親自看望一番的。

    “還是我親自去一趟吧?！痹捈按耍覟榱俗屝〔萃讌f(xié)，扯謊道：“自心晴死后，我耳中總能聽見她當(dāng)初求我的那些話，想來她怨氣未散，我還是幫她了結(jié)這一切好些。”

    小草聽此，只好答應(yīng)。翌日領(lǐng)著阿水和知曉心晴家人住所的流香，與我出了金谷園。

    想不到，自來到河陽縣，這竟只是我第二次出園，也是那金谷園太大，我若是光在里面閑逛，如何都走不出。只目前出園兩次，第一次是被心晴騙出來，這第二次，卻是為了幫這個騙子，想來可笑。

    根據(jù)流香指點(diǎn)，我與小草阿水至了心晴家人所居的一處破舊院落。大門外沒有上鎖，一推開門，縫隙處傳出刺耳聲響。撲面而來一股酸臭氣息，應(yīng)是不知被堆放在角落多久的菜頭水果。

    庭院中一覽無遺，除卻一根扔在地中的掃帚，還有一個破舊的大木盆之外再無其他。流香見到此番情景，不禁道：“這什么鬼地方??？怎么能住人的？”

    阿水亦好似捏著嗓子般道：“會不會這一家人已經(jīng)搬走了，看這地方，似乎沒有人了？”

    我復(fù)望了眼一旁不動聲色的小草，想著總歸來了，還是進(jìn)去看一眼好。

    適逢，剛要抬腳往正屋去，一個紅衣小姑娘卻從屋中走出，三四歲模樣，粗糙的小辮子綁在頭頂，臉上臟兮兮的，倒襯著那雙大眼睛，格外明亮。

    小姑娘見到我們，嚇得縮回去，一雙手緊緊把在門前，咿咿呀呀叫著，明顯還不怎么會說話，只無助地喊著：“姥姥！姥姥！”

    屋內(nèi)這時傳來一聲模糊不清的呼喚，小姑娘立馬往回跑去。我與小草跟著入屋，于一片斑駁光影下，望見床榻之上的老婦，六七十歲的模樣，滿臉斑紋，臉色憔悴，望見我與小草，嚇了一跳，將小姑娘的手拉住，與我二人問道：“你們是？”

    我走上前，與對方道：“想必你便是心晴姑娘的娘親吧？我是金谷園的人，此番來看望你與這孩子，也是想要告訴你們一聲，心晴姑娘幾日前，得了癆病死去了?！?/br>
    老婦人倒抽口氣，另一只手捂住胸口，蒼老面容揪成一團(tuán)，哀憫許久，才與我二人問道：“心晴真的死了，果然…她已經(jīng)好久沒回來…那么…你們是來做什么？”

    我與小草使了個眼色，小草便將一盒珍珠掏出，好好放到老婦人床榻前：“這些是心晴姑娘的，如今心晴姑娘死了，托我們姑娘好好接濟(jì)你與這孩子一下，這些珍珠你們先拿著，日后有什么需要，便托人來金谷園，找綠珠姑娘便好。”

    老婦人瞥了眼那珍珠，望向我時目色柔軟：“綠珠姑娘？可是…我也是個活不長的人了，真不知道，還能讓姑娘接濟(jì)我些什么……”

    我聽到這老婦人的話，心生憐憫，上前與其道：“只要綠珠能做到的，都會盡量幫您。看老夫人這般模樣，要不要去幫您請個醫(yī)官來？”

    老婦人慘然一笑，肩膀微微一個顫抖，像是要擺手，可失了力氣，終沒將手抬起：“不必了，我沒什么救了，只是我死了，便可憐了我這孩子，便算是有再多的錢給她，她也才只有三歲，怎么活下來啊……”

    我自問道：“老夫人家中沒有其他親人嗎？我們可以找人，幫您將這孩子送到親人家中?！?/br>
    老婦人搖搖頭，別過頭去，弱弱將小姑娘的手放開：“親人？遇上我們這種親人，哪個親人還算是親人?。咳缃裥那缢懒?，我便徹底沒了盼頭。綠珠姑娘，麻煩你幫我把這孩子帶出去，我想要一個人待會兒?！?/br>
    我愣了一下，轉(zhuǎn)即上前，拉著小姑娘的手走出。扣上房門后，轉(zhuǎn)身迎上流香，瞧了那小姑娘一眼，忙將我的手扯出：“誒呦！姑娘你怎么直接就把這孩子牽起來了？你看她那臟兮兮的樣子，萬一有病染上姑娘可怎么好？”

    我這一番帶流香來，不過是因整個芳華樓只有她曉得心晴家人住處，可她如今卻與我故作諂媚，這般噓寒問暖的過度關(guān)心讓我甚是厭惡，不很滿意著別過眼，低身與小姑娘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啊？”

    小姑娘望著我，點(diǎn)頭道：“宋…宋袆?！?/br>
    我頓了頓，不禁道：“宋袆？好特別的名字??！”

    小草站在一旁，只深深望著我，神色不滿，想是不希望我與這一家人多做牽扯。

    我自清楚小草是對的，可如今看著一家人如此慘敗，不住心生憐惜，再者這宋袆，與我一般自小無父無母，長得又這樣可人，我便忍不住將其護(hù)著，與小草道：“我們便在這里幫忙照顧宋袆一會兒吧，就一個時辰，之后便將她送回屋子。”

    話及此，我起身，從袖口掏出一吊錢遞給阿水：“你去外面買些瓜果蔬菜，現(xiàn)成的米面之類，起碼能讓這一家人好好吃幾頓的?！?/br>
    阿水接過錢，與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往外跑去。我后與宋袆在院中玩耍多時，直等阿水提著糧食回來，我才與宋袆道：“你雖然可憐，但我也只能照顧你到這里，畢竟我們互不相干，你還是和你姥姥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