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還沒起訴，所以她隨時能在被告那一欄添上“祁鎮(zhèn)”兩個字。

    這一位程小姐，看著漂亮驚艷，可真不是什么花瓶美人，而是扎手的玫瑰，帶刺的荊棘。

    祁鎮(zhèn)那點花花心思頓時收了起來。

    他微微瞇眼，笑問：“我知情又怎樣，不知情又怎樣？程律想要讓我跟賈藍藍那蛇蝎一樣，出庭作證？”

    邊斜的眉頭皺了起來。

    程白看上去卻很鎮(zhèn)定。

    律師行業(yè)混了這么多年，各種突發(fā)情況遇到得實在太多了，就算是更意外的情況她都不會露出半點破綻。

    所以此刻她不驚反笑：“祁先生這想法倒是不錯，不過您對賈藍藍小姐好像有很大的意見？”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嘛?！?/br>
    祁鎮(zhèn)一副輕浮浪蕩的模樣，心里卻為自己一句話沒詐出程白的深淺和他們的底牌而惋惜。

    “當初就是賈藍藍跟我們提議，把他排擠出公司的。”

    他說的時候，看了邊斜一眼。

    話里這個“他”字，指的顯然就是邊斜了。

    “公司剛創(chuàng)立的時候，需要名聲才能吸引投資人。有一個頂級作家是公司股東，別人可能不知道公司做什么，但一說邊斜都知道是誰。加上他對內(nèi)容和行業(yè)很了解，所以剛開始，是缺他不可?！?/br>
    “但時間久了就變了。”

    “公司實力上來，不再非他不可，加上他跟高書朋兩個人在公司經(jīng)營方向上的分歧很大，鬧起來是必然。”

    “我站高書朋的原因很簡單。”

    “你邊斜是個真正的作家，但不是合格的商人?！?/br>
    真正的作家寫東西，都懷著一顆悲憫之心，去感受生活和內(nèi)心的矛盾，沒有感性，就無法體味很多細微的情緒。

    可商人不一樣。

    市場需要的是理性經(jīng)濟人，更殘酷。

    如果沒有分歧，不在同個公司，也許邊斜是對的，高書朋也不錯。

    條條大路通羅馬。

    但問題就在于大家在同個公司，分歧一旦產(chǎn)生，想要達成一致，要么有人讓步、放棄自己原本的意見，要么就得決定把其中某個異見者踢出局。

    高書朋無疑是個合格的商人。

    祁鎮(zhèn)覺得自己的選擇無可厚非。

    他知道邊斜跟高書朋是多年的好兄弟，但好兄弟存在的意義不就是有朝一日插上一刀嗎？

    “你最大的問題就是太相信別人。適合做個交心的朋友，卻不適合做生意?！?/br>
    祁鎮(zhèn)似乎不愿意多談了，連店員端上來的咖啡都沒有喝。

    “我的確跟高書朋交易了股權(quán)，但對他們的計劃一無所知。你們也不用想把我牽扯進去，我有律師的。民事審判雖然規(guī)定了公民出庭作證的義務，但并沒有明確拒絕作證的懲罰。你們要讓法院找我，我也不會出面。”

    說完他就起身告辭，臨走前一張名片遞到了程白手里，拋了個電眼：“不過如果是程律師私人來找，我樂意之至?！?/br>
    名片燙金，很符合這人稍顯輕浮的性格。

    程白看了一眼，在祁鎮(zhèn)走后，把名片收了起來，難得一笑：“你們公司的股東，都還挺有意思的?！?/br>
    “挺有意思”是什么意思？

    邊斜看到她把祁鎮(zhèn)名片收起來，莫名有些介意，但祁鎮(zhèn)遞名片的時候那句話明擺著很私人，他又不好問。

    只能跟了一句：“還行吧?！?/br>
    見祁鎮(zhèn)的結(jié)果，其實在意料之中。

    這人看著花花公子很輕浮浪蕩，但在資本市場上卻是個理性又冷酷的人，墻頭草屬性，只會倒向?qū)ψ约河欣囊环?。平時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總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

    雖然關(guān)系一般，但好歹認識幾年。

    對這一點，邊斜心里很清楚。

    但他剛才跟程白說話，話里卻提到了他們要去見的下一個人，讓他敏銳地嗅出了一種難言的味道。

    這種感覺讓他沉默下來。

    在去見賈藍藍的路上，他竟然一句話沒說，程白也沒有打攪。

    賈藍藍今年二十六，算得上年輕漂亮，家里就是做投資的，所以自己手里有兩個小錢，早幾年通過朋友介紹跟邊斜認識，據(jù)說關(guān)系還不錯。

    她倒沒遲到。

    邊斜跟程白到約好的茶餐廳時，她已經(jīng)等了有一會兒。見到他們，便笑容滿面地起身：“好久不見了大作家，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程律吧？我是賈藍藍，公司的股東之一，不，應該說是公司的前股東之一。”

    “賈小姐，您好?！?/br>
    程白跟她握手，然后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我已經(jīng)看過了您的證言，您說，高書朋是跟你們串通好的，要把邊先生排擠出局？”

    “對。”

    賈藍藍的指甲做得很精致，擺在桌上，像是深藍的夜空一樣，手指交握在一起，仔細回答了程白的問題。

    “我是年初從邊斜手里買了30%的股權(quán)。那時候他已經(jīng)想要慢慢放掉股權(quán)，退出公司?！?/br>
    “但高書朋和祁鎮(zhèn)不知道。”

    “我其實贊同高書朋?，F(xiàn)在電視劇拉幾個明星來就能拍，電視臺和視頻網(wǎng)站也買賬，別人能做我們也能。但邊斜不同意，他想深耕內(nèi)容，覺得我們連劇本都不行，就去拍電視劇不好。但這條路見錢太慢，而我是個投資人?！?/br>
    “所以他們來找我，想我們幾個一起開股東會做出增資決議，以稀釋掉邊斜的股權(quán)。”

    “我很猶豫，我畢竟先跟邊斜認識?！?/br>
    “高書朋就跟我說，如果我不想出面，不如簽一份假的股權(quán)轉(zhuǎn)讓合同，先把股權(quán)轉(zhuǎn)讓給他，但實際上股權(quán)還是我的，增資后就還給我。因為股東會的決議需要有2/3的股權(quán)同意才能生效，沒有股權(quán)沒辦法增資。我一覺得公司需要運轉(zhuǎn)下去，二覺得反正邊斜也要退出，只是早晚問題?！?/br>
    “所以同意了?！?/br>
    “沒想到高書朋假戲真做，事后翻臉不認人，說我簽的就是真協(xié)議。邊斜好歹還落著2.5%的股權(quán)，我股權(quán)白給了人，是一分都拿不回來了?！?/br>
    她說話的時候看著程白，但桌上的手指卻慢慢地絞在了一起。

    邊斜全程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