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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綁回來撂在哪兒了?”祁重之:“我房里?!?/br>張平森瞪著他:“這是個大禍害,既然能抓住,你應(yīng)該在路上就解決了他,帶回來就算了,還放自己屋里干什么?”祁重之把膝蓋上的毛巾拿下來,拉好褲腿,慢悠悠答:“就這么殺了他,未免太便宜了?!?/br>這口氣說得怡然自得,好似嘴里吐出來的是“今天晚上吃什么”,但掂量一下他和赫戎之間的恩怨,立刻就讓人有點(diǎn)毛骨悚然。張平森自然而然想到了鐵板烙背、剝皮抽筋、五馬分尸那一套血淋淋的酷刑,并且認(rèn)為憑自家義子的手段,還真有可能干得出來。祁重之在義父跟前打小嘻嘻哈哈慣了,從不見外,這會兒看他表情要變,才見好就收,趕緊轉(zhuǎn)了話鋒:“好啦,說點(diǎn)正事。您還記得我家祖?zhèn)鞯哪潜緯鴨???/br>張平森膽戰(zhàn)心驚揮去腦海里缺胳膊斷腿的關(guān)外壯漢,遲鈍地回神:“祖?zhèn)鞯臅??……噢,好像是有那么一本,你爹曾?jīng)跟我提過一嘴,叫什么的?”“對,就是它,”祁重之說,“去北疆的時候,我爹把它帶在了身邊,那是我家?guī)状说男难?,后來我爹娘沒了,書也不知所蹤,我想他們九泉之下也不能合眼?!?/br>張平森:“所以你把鬼帥綁回來,就是想從他嘴里問出的下落?”祁重之:“不錯?!?/br>張平森恍然大悟,轉(zhuǎn)而揣摩一番其中利害,卻欲言又止了:“孩子,別怨義父說話錐心,當(dāng)年一把大火,整座城都差不多給燒干凈了,你如今要找一本書,恐怕……”“義父還記得溯城之戰(zhàn)嗎?”祁重之問。他話題轉(zhuǎn)得太快,張平森一時半會沒反應(yīng)過來:“啊…記得,怎么突然提起這個?”“浦城與溯城前后接壤,是唇亡齒寒的關(guān)系,浦城,就是我爹娘遇害的城池被燒毀后,北疆的軍隊還有往中原腹地繼續(xù)挺進(jìn)的架勢,朝廷這才終于察覺到危機(jī),一口氣撥了上萬人的兵過去,力求守住坐立在這之后的溯城?!?/br>“仗最后雖然打贏了,但大珣損了一名將領(lǐng)和近八千的兵馬,而北疆那邊一共也才七千人??上饧Z草稀缺,戰(zhàn)馬又是游牧民族的命根子,一舉湊出小七千的兵力已經(jīng)是前所未有的極限,再想打也不成了,只能班師回朝,否則就大珣派出的那些飯桶……嘖?!?/br>張平森干咳一聲:“這是大珣人該說的話嗎?”“我是大珣人,可不是大珣朝廷的人,”祁重之無所謂地一笑,“北疆能打這么漂亮的仗,主帥的原因的確占了很大部分,可赫戎歸根到底不是神人,他的腦子也沒看起來那么好使,另有一部分原因,是因?yàn)樗麄冎型靖鼡Q了兵器?!?/br>“更換兵器?”張平森微微皺眉,“你是說……”祁重之:“北疆人是一群窮瘋了的野狼,每逢屠城之后,必然要把城里的油水全都搜刮一空。有傳言說,在蒲城被燒毀后,赫戎沒有立刻進(jìn)軍,而是原地扎營,吃了兩個多月的老本,才又開始帶兵行進(jìn)?!?/br>“大珣在溯城與北疆軍隊的第一次交鋒,就看出了他們在兵器上的變化。北疆從前往往以弓箭和彎刀為主,彎刀尺寸較短,cao作不易,而塞外的鑄造技藝又不到家,鍛打出來的刀片易折易斷,想要?dú)⑷?,就必須靠近敵人半步之?nèi),往往還沒等摸著大珣將士的毛,就已經(jīng)被中原鐵劍刺穿了。”祁重之說得口渴,給自己倒了杯茶,張平森緊趕著問:“那他們到底換了什么樣的武器?”祁重之:“陌刀?!?/br>張平森失聲:“陌刀?!”祁重之點(diǎn)頭。張平森唏噓:“我曉得,那是中原失傳已久的一種兵刃,傳說造工繁瑣,取料不易,制出來的刀片修長輕巧,殺傷力卻極大。真是不可思議……可這是刀器,跟有何關(guān)聯(lián)?”祁重之:“義父博聞廣見,可您有所不知,陌刀本就是由古時的斬馬劍演化而來,鍛造方式與劍類同。我爹也是無意中獲悉了其中奧秘,又經(jīng)過無數(shù)個日夜的鉆研,才摸索出了鑄造方法。由他的手制出的新陌刀,雖然不一定能與傳說相媲美,但也不容小覷。”張平森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就是說,這個赫戎很可能在放火之前,搜走了祁家劍錄,得到了陌刀鑄造方法,繼而現(xiàn)駐扎造兵,給北疆兵馬換了新的武器?”“不是可能,是一定,”祁重之深吸口氣,把灼心的一股火從喉嚨口沉甸甸壓回胸膛里,微微冷笑道,“如果不是拿到了,再給他十個腦子,他也造不出這樣的兵器?!?/br>張平森同樣臉色復(fù)雜,眉毛皺得能夾死蒼蠅,一番話談完,兩人相對無言地坐了好一會兒,各自心里像塞了團(tuán)棉花,堵得想吐又想哭。丫鬟來傳喚,說是飯菜做好了,祁重之卻站起身來要走。張平森拉住他:“誒,好容易盼著你回來。”祁重之抽回手告罪:“等明早再一起吃?!?/br>張平森:“合著今日就不吃了?”“吃,我回屋開小灶去?!逼钪刂髶]揮手,大步流星出了房門。他剛?cè)胱埣业臅r候,正是長身體的年紀(jì),同桌用餐時總見生不肯多吃,到了晚上常被餓醒,抽條拔苗的少年,瘦得卻跟竹竿子一樣,張平森看了心疼,給他在屋里單獨(dú)設(shè)了小灶,一應(yīng)廚具菜品俱全,讓他半夜餓了,就再自己捯飭點(diǎn)兒填肚。久而久之,除了練出手可登大堂的廚藝,還養(yǎng)出個不著調(diào)的壞習(xí)慣——別人晚飯圍桌吃飯,獨(dú)他一人鉆在屋里悄沒聲兒地吃獨(dú)食。祁重之從鍋里撈出五個油糕,高高摞在盤子里,端到籠子邊上蹲著吃。他團(tuán)的油糕個大量足,很舍得放配料,因此香味兒濃郁,單聞著就足以讓人饞出口水。今晚上的月光很好,屋里只點(diǎn)了兩盞燈,關(guān)上門來有種朦朦朧朧感。赫戎的胳膊已經(jīng)讓他自己包扎好了,整個人不太舒坦地窩在籠子中央,兩頰因失血而變得蒼白,愈發(fā)顯得眼睛晶亮,瞧著倒是更凌厲了幾分,他眼珠轉(zhuǎn)動,涼颼颼的目光剮過祁重之油汪汪的嘴,很想把那兩瓣剁下來喂狗。“咱們都是聰明人,就不拐彎抹角了,我問你幾個事兒,你照實(shí)了說,我就不為難你。”赫戎冷哼,不想搭理他的屁話。祁重之不甚在意:“虎落平陽,你也沒有別的選擇。我費(fèi)了那么大的周章抓你,卻遲遲沒有下殺手,你不想聽聽其中原因嗎?”那三十個熊膽太不好消化,吃得赫戎現(xiàn)在都心氣郁結(jié)。這話恰好戳到了他的痛處,許久,他極輕微地一抬下頜,示意祁重之說下去。祁重之笑了笑,明明籠子里那位才是階下囚,但對方的態(tài)度,仿佛他才是處于下位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