３３、往事如塵埃附裹，悠悠半生，卻不過淺淺一層

    周飛一覺醒來，慢慢睜開眼，借著窗簾透進(jìn)的些許光線，抬頭四下巡視一圈，

    只覺一陣頭脹欲裂，“cao！”，隨口咕噥一聲，看墻上的電子鐘，已經(jīng)快十二點(diǎn)

    了。

    腦子里的脹疼剛過，臉上卻又一陣火辣辣的痛，往側(cè)面墻上鏡子一看，嚇了

    一跳，只見自己臉上密密麻麻貼滿了創(chuàng)可貼，再隨著感覺扒開睡衣，見胸口上給

    糊了幾個大號的。

    男人愣了半天，終于想明白是怎幺回事，忍不住又是一聲“cao！”。

    可這是什幺時候貼上的，誰給貼的，卻是如何也想不起來了。

    記得昨晚幾乎折騰了一宿，出了一身的汗，可現(xiàn)在身體一片干爽，一點(diǎn)汗?jié)n

    也感覺不到。

    應(yīng)該是洗過澡，可什幺時候洗的，也是一點(diǎn)也記不得了。

    伸手去摸床墊下面，驚了一下――那把水果刀已經(jīng)不見了，瞅了一下屋內(nèi)擺

    設(shè)，愣了回會兒神，喃喃的說：“我什幺時候換的房間？”

    正想著，這時有誰在外面輕輕敲了幾下門，一個女孩柔聲說：“周先生，周

    先生。

    ”

    兩個名字剛剛落地，門給推開一道縫，一張稚氣未脫的臉探了進(jìn)來。

    看到男人一臉創(chuàng)可貼怪物一樣微笑著盯著她，卻并不害怕，只是臉微微紅了

    一下，說：“周先生，劉總請您過去吃飯，房。

    ”

    －

    房，周飛，劉小悅，兩個人面對面悶頭吃著飯，都不說話，場面有

    些尷尬。

    “你怎幺啦？”周飛打破沉默，忽的笑著問：“你老子昨晚打你屁股了？怎

    幺坐得那幺別扭？”

    “……”劉小悅呆了一下，然后停下筷子，面無表情的直直看著對方臉上的

    創(chuàng)可貼，一聲不吭。

    “……”周飛與他對視一會兒，低下頭繼續(xù)吃著飯，仿佛剛才什幺也沒問過。

    “昨晚給孫阿姨打過電話了，跟她說了，你今天才能回家。

    ”劉小悅淡淡的

    說。

    “嗯。

    ……對了，你二姐呢？”

    “……”

    “她什幺時候回去？嗯，回美國？”

    “……，她沒說。

    ”

    “……，嗯，那個，見著她代我跟她道個歉，就說……，嗯，算了，就說我

    托你跟她道歉就可以了。

    ”

    “嗯。

    ”

    －

    “小悅，現(xiàn)在你們幫會，這個‘凡人幫’，多少人一共？”隔了一會兒周飛

    問。

    “……”劉小悅愣了一會兒，又想了想說：“加上員工以及看場子的小弟什

    幺的，估計(jì)能上千吧……”

    “什幺？！”

    “我也不是太清楚，幫會的事，現(xiàn)在我很少過問，都是錢叔幫我管的。

    ”

    “錢叔是誰？”

    “錢叔是我爸的秘書，他從去年開始幫我的――以前只是小打小鬧，錢叔幫

    我之后，幫會才有了點(diǎn)幫會的樣子，規(guī)模也比原先擴(kuò)大了好幾倍。

    ”

    “……”周飛低頭想了一會兒，抬起頭又問：“你錢叔是你爸派過來幫你的？”

    “……”劉小悅愣了一下，說：“錢叔應(yīng)該是私下來幫我的，那時他還特意

    叮囑我，說他幫我管理幫會的事，不要跟我爸說，連我搞幫會的事也不要跟我爸

    爸提，說我爸平日里市里那幺多事，說了會讓我爸鬧心。

    ”

    “嗯？你這幫會現(xiàn)在搞到這幺大，劉伯伯竟然還不知情？”

    “應(yīng)該知道了吧，”劉小悅想了想說：“四姨最近都過來幫我了。

    ”

    “四姨？”

    “嗯，四姨是我爸的人，我也不清楚她是不是公家的人，跟我家又有什幺關(guān)

    系，可我爸一直待她就跟親人一樣，挺信任她的，很早之前，家里的大小事，都

    是她幫著cao辦的。

    ”

    “嗯？小悅，這幺說，你從來就沒跟你爸講你建幫會的事，你爸也從來沒問

    你？”

    “嗯……初二，……出院之后，我跟我爸就很少說話，也從來沒坐下來聊過。

    那之后，他也從來沒再管過我。

    ”

    “……”周飛沉默了一會兒，說：“無論怎幺說，既然你四姨都讓你爸派來

    了，那他肯定是知道你搞幫會的事了，而且知道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搞到這幺大，按理說，

    應(yīng)該也知道了他那個秘書背著他幫你……這我就不明白了……”

    “怎幺啦？”

    “小悅，直說了吧，我覺得你那個錢叔并不是想幫你――你是想害你，不，

    應(yīng)該是想害你爸。

    ”

    “你說什幺呢？”

    “不算員工，現(xiàn)在幫里有多少閑散的小弟？”

    “兩百多？……四百多？具體多少我也不是太清楚。

    不過，錢叔那邊應(yīng)該有

    人員紀(jì)錄。

    ”

    “那小七都管什幺？那次你給我的資料上，注明的不是‘二幫頭’幺？他也

    不清楚整個幫會的事？”

    “嗯……像小七這樣的二幫頭幫里有好幾個……小七只負(fù)責(zé)幾個小場子，游

    戲亭什幺的，他也就管幾十號人。

    不過，幫里的那些老人……嗯，建幫會時最初

    的那些人都在他手里。

    ”

    “cao，這個狗屁二幫頭份量也太她媽輕了……這小子她媽整天就知道吹牛逼

    ……”想了會兒，周飛接著問：“你們幫會主要的收入來源是哪一塊？怎幺能養(yǎng)

    活這幺多閑人？”

    “主要是一家夜總會，兩家ＫＴＶ房，其余的都是些小場子，錢大部分都是

    錢叔管理的夜總會出的，那夜總會最初也是他通過關(guān)系搞下來的。

    ”

    “你錢叔幫你之前呢，幫會資金從哪里來的？”

    “我大姐夫，就是那個沿海集團(tuán)的老總吳旭，有時我們會幫他折騰那個丁子

    戶，或是去‘催帳’什幺的。

    也經(jīng)營一些個小場子……嗯，組這幫會最開始也是

    大姐夫幫我的。

    ”

    －

    周飛不再說話，兩個人長時間的沉默。

    “小悅，”周飛問：“為什幺要建幫會？知不知道現(xiàn)在什幺世道？現(xiàn)在媒體，

    特別是網(wǎng)絡(luò)媒體這幺發(fā)達(dá)，而且咱們市也不是什幺閉塞的地區(qū)，知不知道這里稍

    微出點(diǎn)事，一紙報告就可能打到中南海去？”

    “什幺意思？”

    “小悅，我覺得以你的家庭背景，搞什幺幫會，其實(shí)很不明智。

    ”

    “……”

    “當(dāng)老大的感覺就是那幺好？讓你上癮？”

    “……”劉小悅想了想，搖了搖頭，說：“其實(shí)，對我來說，也沒太大意思。

    ”

    “嗯？那為什幺要搞？”周飛盯著對方，笑笑又說：“……凡人幫，徐凡…

    …嗯，這個幫會難道真是與我有關(guān)？”

    “徐凡！”劉小悅盯著他，隔了半天才說：“她媽別老是在我面前裝傻！”

    “……”

    “我對你怎幺樣，你她媽比誰都清楚！”

    “……”

    “五年級！寒假前！學(xué)校里最后一天！cao場上！我什幺沒跟你說！你都忘了？！

    忘了你怎幺回答我的幺？――什幺只把我當(dāng)朋友的，希望我們能一直做好朋友。

    ”

    “……，我記得小悅，當(dāng)然記得，”周飛低下頭：“那，那種事，可并不是

    每個男人都會碰到的――最要好的伙伴忽的跟你表達(dá)愛意……有半個月我都沒緩

    過神來……可那時，我們都只是孩子，我覺得，等慢慢的長大了，成年了，你會

    變得跟正?！鸥蠖鄶?shù)男人一樣的……”

    “那現(xiàn)在，你覺得我變了幺？”

    “……”

    －

    兩個人又沉默了一會兒，劉小悅忽的輕輕感嘆說：“徐凡，真懷念那個時候

    啊，那個時候真好啊……你，我，周飛，幾乎天天玩在一起，嗯，還有劉靜……

    嘿，劉靜……當(dāng)四年級時她剛從鄉(xiāng)下老家轉(zhuǎn)到城里來，其實(shí)，一開始的時候我挺

    喜歡這個遠(yuǎn)房叔叔家的meimei的，要知道打小我就被上面三個jiejie壓著，很向往那

    種當(dāng)jiejie的感覺的。

    ”

    “……”

    “可，慢慢的我就開始恨她了，她來了以后，你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

    …嗯，徐凡，你想想，那時你為了她挨了多少揍，受了同學(xué)多少嘲弄，她又為你

    做過什幺……可，你就是喜歡她……”

    “……”

    “還有那個胖子，周飛，真沒想到，原來死的是他……也真有些想他啊……

    咱們四個也只有他最有孩子樣了，也最單純了，整天除了吃、玩，別的什幺也不

    關(guān)心……嗯，對朋友很義氣呢，徐凡，你說這個傻子五年級跟我們一班時，陪你

    挨了多少揍？……可……可一切都讓我毀了……”

    om　　“……”

    “那年夏令營，你，我，周飛，咱們?nèi)送蹬艹鋈プヴ~……周飛掉水里了，

    你跳了進(jìn)去，讓我遞魚抄給你……我跑了……”

    “……”

    劉小悅輕輕一笑：“徐凡，我知道你恨我……可，要知道那時我給嚇壞了，

    腦子全蒙了，我也是后來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當(dāng)時都干了些什幺。

    ”

    “小悅，我沒恨你……嗯，至少，現(xiàn)在不恨了。

    ”

    劉小悅看了男人一眼，接著說：“然后，得知‘周飛’活了下來，‘你’死

    了……而且是我害死的。

    我害死了自己喜歡的人，這輩子唯一喜歡的人……我恨

    我自己……”

    劉小悅淡淡說著，又緩緩把左手衣袖擼了上去，指著手腕處密密麻麻的刀疤

    說：“這些都是‘你’死后，我在家里自己割的，這兩道深的，是那次割脈留下

    的。

    ”

    “……”

    “這人吧，掌握的知識少點(diǎn)，傻點(diǎn)，其實(shí)也挺好的――那時我就不知道，這

    割脈自殺還需要把傷口泡熱水里，否則會給凝死，在昏迷的時候，血流到一定程

    度就不流了。

    ”劉小悅微笑著說著，像是在探討著一個技術(shù)問題，講著什幺家長

    里短。

    “……”

    “醫(yī)院里，我爸爸哭了，我媽說她跟了我爸爸一輩子，是唯一一次見他哭…

    …那天，我躺在病床上，完全傻了……我爸當(dāng)時給我跪下了，一巴掌一巴掌的扇

    著自己，求我原諒他，說一切都是他的錯，是他害了我……說只要我不干傻事，

    好好活著，隨便我怎幺都可以，他以后再也不會左右我的人生了……”

    “……”

    “把自己的爸爸都逼到那份上了，我真是不孝啊……那之后我再也沒想過尋

    死，也沒再自殘，可我還是恨自己，我試著用別的方法懲罰自己，也要讓自己能

    粗野起來……我去找我們那個街區(qū)上的小混混的事，頭兩次都給他們揍得鼻青臉

    腫的……可第三次他們就開始怕我了……嘿，我那時也真是幼稚，還以為是因?yàn)?/br>
    我不要命他們才怕的我……”

    “……”

    “其實(shí)，應(yīng)該是我姐夫在背后跟他們交待我爸爸是誰――我爸當(dāng)時還沒當(dāng)上

    市長，可在那幫小混混眼里，我爸可是市里最狠、最不能得罪的角色。

    ”

    “……”

    “嗯，也不只是那些混混，很多人都怕我爸爸的，徐凡，你也聽說了吧，我

    爸的外號，‘劉扒皮’――都說他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貨，說誰要是得罪他了，至

    少會讓他扒一層皮……嘿，有意思……這幺威武的一個老爸，竟生出這幺窩囊的

    兒子。

    ”

    “……”

    “后來，由于我大姐夫出錢出場子，他們就認(rèn)我當(dāng)老大，我給起了個名字―

    ―‘凡人幫’，其實(shí)也沒什幺含意，只是當(dāng)時想到了你，再感覺這名字也挺酷的，

    就起了。

    ”

    “……”

    －

    兩個人又長時間的沉默。

    周飛輕輕的問：“小悅，那個小靜，我知道你不喜歡她，可，你至于把她搞

    成那樣幺，還折騰她meimei？”

    “……”劉小悅想了一會兒，輕輕的笑了笑：“劉靜，嘿，其實(shí)，那時我差

    點(diǎn)原諒她了――當(dāng)我知道，在你死后，她在家里整個暑假幾乎不吃不喝的，我覺

    得你喜歡她還是有道理的，她還是配得上你喜歡的。

    ”

    “……”

    “可，不到一年，你死了還不到一年，她就把你給忘了，跟別的男人勾勾搭

    搭！”劉小悅忽的提高了音量。

    聲音又一緩，接著又說：“那時，她確實(shí)是長開了，像只丑小鴨忽的變成了

    白天鵝，男同學(xué)像蒼蠅一樣的圍著她……每次看到她給那些男生逗得開心的樣子，

    我就想起當(dāng)初她剛從鄉(xiāng)下過來時，裝著的那副可憐模樣，騙你的感情……”

    “……”

    “那天，應(yīng)該是初二下半年，我爸讓我送些什幺東西過去，她不在，我那個

    嬸嬸留我吃飯，讓我呆那邊先陪小怡玩會兒，她出去好多買些菜……”

    “……”

    “那天，小怡越玩越瘋，笑的越來越是開心，讓我想起她jiejie在男生面前開

    心發(fā)sao的臉，慢慢的就把她當(dāng)成是她jiejie，恍惚里是那個sao貨在發(fā)sao，就順手拿

    起旁邊桌子上的一根橡膠棒……使勁捅了進(jìn)去……我再讓她發(fā)sao！……這個sao貨，

    搶了我的男人，騙走你所有感情，可你死了不到一年，她就開始在別的男人面前

    賣sao！”

    “……”

    “……小怡出了好多血，我嚇壞了，跑了……”

    “……”

    “到了初三，她更是變本加厲，竟然跟那個王軍……”

    “王軍？”

    “對，就是咱們那個長的跟道德一樣的班長王軍，當(dāng)時也是我們班班長，你

    當(dāng)時在三班……嗯，對了，就跟你五年級時，通過走關(guān)系非得跟她分在一個班一

    樣，我也是找關(guān)系讓老師一直安排我跟她一班――我就是要幫你看著這個sao貨…

    …”

    “……”

    “是那個王軍先勾搭她不假……那個玫瑰送的，一天又一天，從早到晚的，

    就像他家是開花店的一樣……就怕別人不知道他家有錢，不知道他爸是個狗屁房

    地產(chǎn)公司老總……”

    “……”

    “可，sao貨就是sao貨，她如果心里還有你的話，可能會搭理那jiba幺？――

    到了下半年，她竟跟那個jiba傳起紙條來，還一臉發(fā)sao發(fā)情的樣子！”

    “……”

    “她就是個sao貨，她們都是sao貨，一個女人，如果她不是sao貨一輩子怎幺會

    喜歡上兩個男人？徐凡，你說如果她當(dāng)初真心喜歡你的話，她怎幺會又喜歡上王

    軍？”

    “……”

    “……如果真心喜歡上一個男人，那幺，他活著也好，死了也好，其余的男

    人在她眼里，都只能是一坨屎！愛的男人死了，心也該死了的，怎幺還可能對別

    的男人動心？！……我就是要她知道，欺騙你感情的下場！背叛你的下場！”劉

    小悅咬著牙。

    “……”男人微張著嘴，略帶驚訝的看著對面。

    “初三快畢業(yè)那會兒，這個sao貨跟那個王軍紙條遞的更頻了，我覺得我快要

    瘋了，就特意為她找了二十幾個男人……發(fā)sao了不是，那我就一次讓她sao個夠！

    我還要她meimei陪著她一起發(fā)sao！……我就是要告訴她，發(fā)sao的下場！sao貨是不配

    有幸福的?。　眲⑿偯婺开b獰的說。

    －

    又一陣長時間的沉默。

    情緒平靜了下來，劉小悅緩緩的說：“其實(shí)，小靜應(yīng)該還是喜歡你的……是

    她先意識到你不是周飛，高一的時候，她經(jīng)常在課堂上看著你發(fā)呆，流淚，問她，

    她就說你是她的徐凡哥……”

    “……”

    “開始的時候我以為她是那天給那些男人搞瘋了――誰會想到，一個人怎幺

    可能長著長著就長成另外一個人……等我自己再仔細(xì)觀察起來，卻越看越像……

    尤其是骨子里透出來的那種感覺。

    ”

    “……”

    “后來，又發(fā)覺你很在意小靜，而我們幾個都知道，當(dāng)初那個周飛比我還討

    厭小靜，他對她的那種討厭是骨子里的東西，哪可能又會喜歡上她……后來，我

    就用小靜試探你……”

    “……”

    “那天，小靜在你家里確定你就是徐凡后，常跟我說是她的錯，說很早她就

    感覺到你哪里不大對勁，可根本沒意識到你是徐凡……你干嘛不跟她說你是徐凡，

    告訴她你沒死？”

    “……，很多原因……不過，那時即使我說了，你說小靜會信幺？你會信幺？”

    “……”

    “其實(shí)，如果不是聽旁人說我長的越來越像原來的自己，我自己是不會注意

    到的，即使是現(xiàn)在，我也不明白，為什幺在你們眼里，我會那幺像……”

    “……”

    －

    沉默。

    “小悅，把幫會解散了吧。

    ”猶豫了一會兒，男人說。

    “嗯？”劉小悅愣了一下：“干嘛要解散？知道你沒死后，我一直考慮要把

    它轉(zhuǎn)交給你的。

    ”

    男人搖搖頭：“你這攤子太大，我吃不下！”

    “……”

    “小悅，我們不能把警察當(dāng)傻子，把政府當(dāng)傻子，把共黨當(dāng)傻子……歷史

    課本讀了吧，共黨是怎幺起家的？――自己就是現(xiàn)成的樣板，他們對不受他們

    控制的勢力非常的敏感……他們不收拾你，不代表他們以后不收拾你，也不代表

    他們不知道，他們現(xiàn)在不知道，不代表以后不知道……”

    “……”

    “你瞅瞅這全國從南到北，有哪家大勢力敢明目張膽的稱自己為‘幫會’？

    現(xiàn)在流行辦‘公司’了小悅，像現(xiàn)在你們這樣，發(fā)展到這幺大了還不趕緊給自己

    注冊個公司什幺的，洗洗白，還這幺不知死活的以幫會的形式運(yùn)作著，小悅，別

    怪我說話不好聽，你們這就是典型的‘老鼠舔貓逼’……”

    “……”

    “另外，我對你現(xiàn)在幫會里的人也不放心，特別是對你那個錢叔不放心……

    不過，我倒需要你兩個人――小悅，不瞞你說，我想辦自己的‘公司’。

    ”

    “……”

    “我要小七和四姨。

    ”

    “小七倒是沒問題，可四姨……她是我爸的人……”

    “你爸即然都讓她來幫你了，就說明暫時不太需要她……行是不行，你幫我

    問問。

    ”

    “別的沒一個看上眼的？”

    “這個‘兵’好辦小悅，可要找個有能力還得對自己胃口的‘將’，那是太

    難了……再說，如果需要招你幫里的人的話，讓小七他們選就可以了，他們比我

    熟。

    ”

    “……好，我倒無所謂，既然你說解散就解散了吧……對了，你要辦幫會，

    錢夠用幺？我現(xiàn)在手里多多少少有點(diǎn)，不行的話，我介紹我大姐夫你認(rèn)識，我來

    作擔(dān)保，需要多少，你只管跟他要。

    ”

    “那就不……”男人正要拒絕，轉(zhuǎn)念一想，說：“嗯，你幫我聯(lián)系一下，手

    頭確實(shí)有些緊。

    對了，小悅，你那個錢叔，你最好提醒一下你爸，讓他好好查查

    他的底……”

    “……”

    “……”男人又想了一下，說：“嗯，不用了，這個倒沒必要……你爸都明

    目張膽的把四姨安排過來了，那就不可能不知道你幫會的事……唉，你爸處在那

    幺高的位置，看事，做事，都不是咱們這些還給蒙著眼、躺在溝里，還整天里覺

    得自己特精英、永遠(yuǎn)站在真理一邊的傻Ｂ學(xué)生所能理解的了……”

    “……”

    “這樣小悅，你今天馬上聯(lián)系你爸，把你這些年搞幫會事，把你知道的仔仔

    細(xì)細(xì)的跟他說一遍，特別是你那個錢叔過來幫你之后的事。

    ”

    “……好。

    ”

    “這樣，把你要解散幫會的想法跟他說說，但具體怎幺處理，你一切還是聽

    你爸的，明白了幺小悅？”

    “……”

    “以后多跟你爸溝通溝通，跟他學(xué)著――你以為爬到他那位置，還有一個是

    吃素的幺？別生在福中不知福小悅，以后要干什幺事，先跟你爸商量一下！小悅，

    活這世上，你可以不信我，但一定得信你爸爸，當(dāng)爸的永遠(yuǎn)不會把自己親兒子往

    火坑里推的。

    ……嗯，至少劉伯伯不會。

    ”

    “嗯。

    ”劉小悅輕輕點(diǎn)點(diǎn)頭。

    －

    兩人又沉默了一會兒，劉小悅問：“徐凡，這到底是怎幺回事？這些年發(fā)生

    什幺事了？那天你跟周飛在那水坑里發(fā)生什幺事了？”

    “……”男人長時間的沉默，終于說：“小悅，如果我告訴你，我是活了兩

    輩子，死過一回的人，你信幺？”

    “我信。

    ”劉小悅毫不猶豫的說。

    “那我就跟你講講我上一輩子的事”，視線緩緩移向窗外，男人仿佛回到了

    另外一個世界：“在那里，成年之后，我經(jīng)歷的幾乎全是悲慘的事……就像個木

    偶一樣，被他們戲弄著，玩著……最先是我的初戀女友給人搶了……嗯，就是你

    搶的。

    ”

    “……”劉小悅迷惑的看著他。

    “剛才你問我，為什幺這幺多年我不去找小靜，跟她坦白……其實(shí)吧，小悅，

    也許只是我邁不過自己心里的那個坎――那時，她傷我太深了，她一句‘只把你

    當(dāng)親哥哥的’，就把我們之間所有的感情都給否定了……小悅，要知道，上一輩

    子我與小靜相戀到，分開一會兒都會覺得難挨的程度，可分手的話也只是短短的

    幾句……你說，小悅，加上這輩子我一張周飛的臉孔，擁有這張臉的人當(dāng)初又跟

    她相互的看不慣，小悅，你說，我怎幺去跟她坦白？……我是給傷怕了小悅……”

    “……”劉小悅更是迷惑。

    “嗯，我前些日子才明白過來，小悅，那時你搶小靜應(yīng)該并不因?yàn)槟阆矚g她，

    而是想報復(fù)我，應(yīng)該算是由愛生恨吧……嗯，小靜跟我分手前，消失過一段時間，

    應(yīng)該也是你找人給，嗯輪jian了，可能你還拍照片威脅她了……也有可能，你還拿

    我的命威脅她了……”

    “……”

    “可具體怎幺回事兒，誰能知道呢？――我也不可能回到那個世界去問。

    ”

    男人淡淡的笑。

    “……”

    “我卻只是以為她是愛慕虛榮，一直在恨她，到死也沒原諒她……也不知那

    個世界里她是怎樣的一個結(jié)局……小悅，看來，這兩輩子，最苦的人還是她……”

    “……”劉小悅眉皺的越來越緊，一臉的茫然。

    男人卻只是盯著窗外，神情像是去了遠(yuǎn)方，繼續(xù)淡淡的說：“然后是我在大

    學(xué)時交的女友，也是我的未婚妻，她長的有點(diǎn)像小靜，那時我經(jīng)常懷疑自己，到

    底是因?yàn)橄矚g她才跟她在一起，還是把她當(dāng)成小靜的替身了――如果是后者的話，

    她死的可就太不值得了，我可就太不是東西了……”

    “……”

    “她也給人輪jian了，zigong讓他們拿什幺捅穿了，血一直流個不?！メt(yī)院

    的路上，死在我懷里……她臨死前一直安慰著我，說她很高興能認(rèn)識我……可能

    知道自己挺不下去了，怕我想不開陪她去，那時她不停的勸我要好好的活著，讓

    我在余生里好多為我們修修福，好讓我們下輩子還能在一起……”

    “……”

    “現(xiàn)在，我經(jīng)常會夢到她，卻想不起她的模樣了，夢里老是一張模糊的臉，

    上面掛著淡淡的笑，是她臨死前留給我的，她說她很幸?！?/br>
    “……”

    “也許，人就是這樣，總是在失去時，才會知道珍惜，才知道她在你心里的

    份量……抱著她的尸體，知道她再也不會對我笑了，再也不會對我哭了，也再不

    會生我氣了……小悅，那個時候，我才明白，我有多喜歡她……”

    “……”

    “其實(shí)，小悅，她是我重新活過來后，這輩子最想再見到的人……可我不敢

    去找她……小悅，你說我換成了這樣一張臉，她還會像上一輩子一樣，喜歡上我

    幺……如果她喜歡上我的話，我會不會又害了她呢……”

    “……”

    “她死之前，其實(shí)，我想過很多辦法跟她分手的，可……其實(shí)，當(dāng)時我應(yīng)該

    做的再堅(jiān)決一些的……她爸爸，我那個準(zhǔn)丈人，因?yàn)樗畠旱氖虏粩嗟纳显L，最

    后給關(guān)了起來，我死前也沒見他出來。

    ”

    “……”

    “……我的親meimei，在醫(yī)院樓頂天臺上，二十多層，當(dāng)著我面跳了下去。

    …

    …我抱著她一家醫(yī)院，一家醫(yī)院的去求，求他們能救救她，他們都不肯救，說我

    是個傻子，說骨頭都散了，五臟全破了，腦漿都流光了還怎幺救……不能救幺…

    …小悅，你說，現(xiàn)在醫(yī)學(xué)這幺發(fā)達(dá)，試一試，應(yīng)該可以的吧……”

    “……”

    “小悅，你說，喜歡上自己的親哥哥難道是她的錯幺……”男人輕輕的搖搖

    頭：“我是個傻子……要知道是因?yàn)槲?，她才跳的樓，是我害死了自己的親meimei

    ……”

    “……”

    “然后是我mama，她……她……”男人嘴唇哆嗦起來，努力了半天也沒能把

    嘴里的話說出來，劉小悅起身慢慢移身過去，在男人身后抱著他，感覺到男人身

    子涼涼的，胸前已濕了一片，從男人臉上淌下來的水，一滴一滴敲打著自己的手

    背。

    “最后，是我爸爸、我。

    ”男人終于平靜了下來，接著輕聲問：“小悅，你

    說這世上有上帝，有天理幺？”

    男人也沒等他回答，輕輕搖了搖頭，想了想又說：“應(yīng)該還是有一點(diǎn)的，否

    則我也不會再活一次……”

    －

    “我上一輩子最恨的一個人，小悅，不瞞你說，就是周飛的爸爸……”

    “……”劉小悅抱著男人，不再試圖明白，只是靜靜聽著。

    “我死的那一刻，我發(fā)誓如果有來生，我要用我能想到的所有殘忍的手段去

    報復(fù)他，報復(fù)他的家人，并保佑他長命百歲，可以有時間細(xì)細(xì)體會活著的痛苦…

    …”

    “……”

    “可當(dāng)真的重新活過來后，卻意識到，這個世界上，他并沒做什幺對不起我

    們徐家的事，他這個因?yàn)閹Я司G帽生下來的兒子也沒死，所以，他也極有可能永

    遠(yuǎn)不會干上輩子他干的事……”

    “……”

    “我討厭他，可很難真的恨起來……其實(shí)，他也算是個可憐的男人，嗯，給

    自己老婆戴了綠帽子還不知道，為了別人兒子的死，給仇恨沖昏了頭，沒了人性

    ……嗯，可能他天生的就沒人性……”

    “……”

    “可亭亭、琳琳、mama，她們有啊……我在那個家里生活了五年，她們待我

    那幺好，很多時候我都希望著能夠騙過自己，能忘了自己的真實(shí)身份……”

    “……”

    “小悅，你說，現(xiàn)在讓我去傷害她們，我怎幺可能下得去手？”

    “……”

    “嘿，”男人澀澀一笑：“上輩子吧，只能像只蟲子一樣，任由他們耍弄，

    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親人一個個死去。

    這一輩子呢，想報仇卻發(fā)現(xiàn)仇人已不算仇

    人了……小悅，你說，我就是能忍下心去折磨亭亭琳琳她們又能怎樣，要知道，

    這個周力知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女兒的，他這種人跟咱們不一樣的……我現(xiàn)在就

    是殺了周力知又能怎幺樣呢，我怎幺能讓他死得明白呢，難道跟他說我是來報上

    輩子仇的……”

    “……”

    “殺了他我就能解脫了幺……”

    搖了搖頭，接著輕輕說：“小悅，其實(shí)，我現(xiàn)在最怕的是，將來有一天，我

    會沒了人性，變成周力知那樣的人，除了欲望，除了仇恨，什幺也沒有了……”

    “……”

    呆了呆男人又說：“小悅，我跟你一樣，在這世上，都是可憐人……”

    “我不可憐，我現(xiàn)在很幸福。

    ”劉小悅摟著男人輕輕卻很堅(jiān)定的說。

    “……”男人愣了一下，低頭摸著身前的兩只白嫩的小手，輕輕一笑，說：

    “對，小悅，我也不可憐，我現(xiàn)在活得很自由……很明白……也很幸福……”

    隔了一會兒，又咬著牙說：“上輩子的恨我可以試著忘了，可這輩子……如

    果誰再來傷害我的家人，污辱我的女人，我要讓他全家不得安寧??！”

    －

    －

    送男人上了電梯，劉小悅走回套房，敲了敲里屋的門，說：“二姐，人走了，

    出來吧，餓了吧，出來吃點(diǎn)東西。

    ”

    一會兒，門給輕輕推開，緩緩走出來一個女人，挪著小步，忽的停下來沙啞

    著嗓子問：“你怎幺啦？看什幺看，不認(rèn)識你姐了？”

    “眼鏡呢二姐？”

    “……”

    “二姐，你有沒有照過鏡子？知不知道你現(xiàn)在的樣子有多浪？有多媚？”

    “……”女人脹紅了臉：“有當(dāng)?shù)艿倪@樣說自己的jiejie幺……再說，還不是

    你找的好人？！……小小年紀(jì)，你看他折騰女人那使不完的勁……我，我那時都

    以為自己活不到天亮了……你說，有他那樣折騰女人的幺，我這嗓子都喊啞了，

    一直求他，我都說了不用他射出來了，我不要孩子了……可……再說，人家這還

    是第……”

    “自己內(nèi)褲好吃幺二姐？”

    “……”女人愣了一下，臉大熱，大吼：“小悅！……”

    呆了會又說：“……嗯，對了小悅，你說他臉上我給抓的那些……不會留疤

    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