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事兒也不能瞞著人家吧?！?/br>
李蓮花拍著大腿一屁股坐進(jìn)沙發(fā)，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樣兒：“程宇啊程宇，你傻啊你？你那胳膊其實也看不出啥大毛病，你就不能先跟人家多約幾次，培養(yǎng)出感情來，然后再慢慢兒地告訴人家？你頭一回見面兒就全倒出來了，這還有第二回嗎？！”

程宇咬著嘴唇，半晌說道：“我覺得，相親這種事兒吧，就是應(yīng)該一開始有什么條件就擺出來實話實說，別弄到最后讓人家女孩兒家里人一瞧，給我們打廣告的是一個全須全尾鮮活亮麗的人兒，最后拿到手發(fā)現(xiàn)是個殘品，缺一堆零件兒，誰樂意啊？瞎耽誤人家工夫么……”

李蓮花瞠目結(jié)舌地看著程宇，氣得愣神兒：“好你個程宇，就你最高尚了，你真是個人物兒?。?！”

程宇何止是跟人家葉雨桐說了一條胳膊不好使，他其實把什么都說了。

程宇說，我工作性質(zhì)比較特殊，沒準(zhǔn)點兒，別人九點上班兒我七點，別人六點下班兒我十點，每四天值一次24小時的夜班，趕上嚴(yán)打一個星期不著家。

葉雨桐說，其實我平常也挺忙，班主任天天坐班兒，從早盯到晚，我?guī)У陌嗝髂昃鸵锌剂?。我不是那種整天在家閑得沒事兒做就找茬挑刺的人，所以我也不介意你忙你的……

程宇又說，我工資不高，每個月就那點兒死工資和崗位津貼。號稱公務(wù)員，可是沒有其他公務(wù)員都有的灰色收入。

葉雨桐笑說，我要是想找工資高的，我找做片兒警的干嘛呢？你要是想找有錢的女孩兒，也不會從中學(xué)老師里扒拉吧？

程宇還說，我沒房子。

葉雨桐毫不在意，我有房子。

程宇說，我就一個媽，我媽也就我一個兒子，我得給她養(yǎng)老，所以我媽肯定跟我住在一起。

葉雨桐笑得溫柔又善解人意，我父母也就我一個，我也得給我爸我媽養(yǎng)老，咱們這一代都是獨生子女，贍養(yǎng)父母義不容辭唄！

掰扯到這個地步，程宇自個兒也沒詞兒了，想方設(shè)法讓自己出局都找不出個理由。這位葉老師顯然不是庸脂俗粉兒，心思堅定，迎難而上。

24、剖白...

老城區(qū)的中小學(xué)都開學(xué)了，胡同里時常傳出激揚的音樂與脆亮的童聲。

“第九套廣播體cao，開始啦！第一節(jié)，伸展運動……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日子過得飛快，一轉(zhuǎn)眼，鼓樓大街上的月季花兒都謝了，一行行銀杏樹化作金黃色的濃云。

程宇那陣子隔個周末就和葉老師約會，一半兒是因為蓮花嬸盯得特緊，另一半兒是因為葉雨桐這姑娘確實認(rèn)真執(zhí)著，拿這檔子相親認(rèn)真了。

李蓮花每天晌晚兒把程宇堵在大院兒門口。

程宇你小子今兒怎么這么早就回來啦？

你給葉老師打電話了嗎？

你約葉老師吃飯逛街了嗎？

神馬，好幾天都沒約了？！

沒約呢你就甭想邁進(jìn)這道門檻兒?。。。?！

而程大媽更是滿面春風(fēng)，出門遛彎兒都換上了鮮亮的碎花小褂，挺著胸脯，逢人就面露微笑地主動攀談，然后等著胡同里的老街坊們主動開口祝賀她。

“聽說你們家小程談女朋友啦？”

“還是氣質(zhì)特高雅特漂亮的大學(xué)生吶？”

“郎才女貌啊，真般配！”

老鄰居們都是真心疼愛程宇，自然希望他過得好，早點兒把個賢惠美貌又高知的媳婦娶進(jìn)大雜院兒。

程宇每天瞧他mama進(jìn)進(jìn)出出時那高興的樣子，心就沉下去了。

他看得出來，他mama是真心地為他高興，是真盼著呢。

程宇就是這么一種人。如果眼前只有兩個選擇，他一定會選讓身邊兒的人都舒坦了，而不是自個兒一個人隨心所欲恣意痛快，讓身邊兒人為他難過。

而葉雨桐，也沒有被程宇那些與相親市場時代潮流逆道而行的條件嚇跑。事實上，她對程宇是一見順意，再見更加傾心。

以往的相親對象絡(luò)繹不絕，個個兒都打扮得油頭粉面，見面兒以后把自己吹噓得天花亂墜，口舌生蓮，接觸過幾次才發(fā)覺是一群繡花的草包，庸俗不堪，讓人倒胃口。

程宇是一見面兒，先把自己從頭到腳全方位毫不留情地埋汰了一遍，葉雨桐的期望值一下子跌到冰點。

隨后接觸過幾回，姑娘卻愈發(fā)覺得程宇這人渾身都是優(yōu)點，性子內(nèi)向，脾氣溫和，不愛招貓逗狗，不碎嘴不廢話不吹牛不扯淡；每次約會吃飯看電影逛公園大大方方掏錢，從來不摳縮，不尿遁，天黑了還知道把姑娘安安全全送回家門口。

一個男人長得這么耐看，說話辦事兒竟然還挺靠譜、挺爺們兒的。這兩項迥異的優(yōu)點合二為一在同一個人身上體現(xiàn)，在這個時代是多么難得的一朵奇葩！葉老師就這么陷進(jìn)去了。

羅戰(zhàn)這些日子盡量把自己的時間精力埋沒在自家經(jīng)營的幾間小飯館兒上。

他想辦法從銀行貸了一筆款子，把砂鍋居重新裝修開業(yè)，連帶二層一起租下來，做成雅間和宴會廳；門口擺起艷紅色的鼓，金燦燦的招牌，水缸大小的一只造型古樸的砂鍋，特氣派。

做婚慶公司的那位大叔給他拉了不少生意，砂鍋居的經(jīng)營紅火起來，國慶長假期間生意爆滿。老板熱情，菜好吃，門臉兒亦有本地人nongnong的鄉(xiāng)情風(fēng)味兒，因此羅戰(zhàn)的店在點評網(wǎng)上的評分挺高的。

羅戰(zhàn)仍然每晚給程大媽帶幾盒飯菜過去。

有一回竟然瞧見那位葉老師，打扮得斯文清爽的，提著點心匣子過來討好程大媽，陪老太太聊天，羅戰(zhàn)就不愿意久待，躲出去了。

程大媽還挺憂郁的，問：“小羅啊，最近怎么也不見你在家里睡覺?。磕阃砩隙寂苣膬喝ダ?？”

程宇有一回下班兒，在大院兒門口撞見羅戰(zhàn)，一把揪住了，拽到墻角。

程宇說：“你以后甭麻煩了，不用每天來給我媽做飯送飯的，我自己能照顧。”

羅戰(zhàn)黑眉跳動，話音兒里透著不善：“怎么著？你找著媳婦伺候老太太了？用不著我了？”

程宇：“……我不是那意思?！?/br>
羅戰(zhàn)：“那您啥意思啊，程、警、官？”

程宇是真心覺得這樣的狀態(tài)太不合適，某種程度像是他在“利用”羅戰(zhàn)的感情。他最不喜歡欠別人的人情債。

羅戰(zhàn)心里也不好受，卻又找不出理由對程宇發(fā)飆。

倆人之間從一開始就是他追程宇，追得涎皮賴臉，死纏爛打，剃頭挑子一頭熱。程宇從來沒有接受過什么，承諾過什么，也確實沒有義務(wù)就必須接受這樣的追求。

就憑兩個人的年紀(jì)和閱歷，對感情的理解與認(rèn)知已經(jīng)沉淀為各自思維模式的一種慣性，早就過了瞎折騰的年齡階段，也沒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