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慌亂之下什么都想抓在手里。她是名義上的公主，對平民老百姓來說，自然是頭一個想到的靠山。

    況且她的名聲被連累只是不痛不癢的小事，馬氏的生死，比那點(diǎn)虛名更重要。

    半夏眼圈微紅，顯然是哭過的。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diǎn)嘶?。骸鞍送踝寳钪魉臀胰ゴ罄硭乱婑R娘子，我按著公主的吩咐打點(diǎn)了里頭的差役。馬娘子和我說，她害了一條人命，只能拿命賠。還說四郎糊涂，害了公主，求公主不要生氣?！?/br>
    裴英娘哪會真和蔡四郎計較，嘆息了幾句，打發(fā)半夏回房休息。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guī)。

    裴英娘沒把馬氏的事告訴其他人，李治喜愛她，不表示會為她破例插手大理寺的刑訊，她也不想因?yàn)樽约旱囊患褐阶尷钪螢殡y。

    她只能盡自己所能，為馬氏安排周旋，看看能不能減輕她的罪責(zé)。

    一晃三五天過去，因?yàn)槔钪晤^風(fēng)發(fā)作，啟程去九成宮的計劃一推再推。

    太子李弘提出要親自侍奉湯藥，被武皇后回絕了。

    李弘不滿武皇后的獨(dú)斷專行，當(dāng)面頂撞武皇后。母子倆短短幾天之內(nèi)，多次發(fā)生爭執(zhí)。

    東宮屬臣鼓動朝臣上書，勸諫武皇后放權(quán)給太子。

    這其中，自然屬裴拾遺蹦跶得最起勁。

    雖然武皇后和李弘在李治面前很默契地保持平和，偶爾還笑談幾句，但李治還是敏感地察覺出母子倆之間的暗涌。

    與此同時，大理寺對馬氏的審訊有條不紊地進(jìn)行著。

    這天裴英娘陪李治用過午膳，等李治合眼睡下，獨(dú)自出了含涼殿。

    東廊樓宇空闊，涼風(fēng)習(xí)習(xí)。

    她站在欄桿前吹風(fēng)，涼風(fēng)裹挾著花草香氣鼓滿她的衣袖，簡直有飄飄欲仙之感。

    腳步聲從東廊另一頭響起，李旦風(fēng)塵仆仆，為她帶來馬氏的消息。

    罪名已經(jīng)定下了，只等最后的判決。

    李旦試著安慰裴英娘，“通軌坊的街坊近鄰愿意為馬氏作證，按照刑律，馬氏沒有性命之憂?！?/br>
    深知李旦性子沉悶，只會實(shí)話實(shí)說，不會說些空話來哄勸自己，裴英娘勉強(qiáng)笑了一下。

    她很感激李旦的理解和幫助，他是天潢貴胄，奴仆在他眼中，只有可以信任的和不值得信任的之分，奴仆的是非，不會影響他的生活。

    但他沒有因?yàn)樽约旱挠^念而輕視她的做法，默默幫她來回奔忙，讓她可以為馬氏盡一點(diǎn)心意。

    裴英娘站在廊檐下，看著遠(yuǎn)處太液池金光瀲滟的池水，悵然道：“馬娘子是個好人，如果她當(dāng)年嫁的是個好郎君，現(xiàn)在肯定過得很和美。”

    即使馬氏嫁的郎君只是個碌碌無為的田舍漢，也比攤上一個賭徒丈夫強(qiáng)。她會和丈夫舉案齊眉，兒女繞膝，安穩(wěn)度日。

    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即使有裴英娘贈予的銀錢傍身，有張氏時不時照應(yīng)，馬氏還是拿胡攪蠻纏的丈夫沒有辦法，只能以如此慘烈的方式斷絕后患。

    裴英娘不免想到阿娘褚氏身上，阿娘和阿耶自小青梅竹馬，脾性相投，又是門當(dāng)戶對的世交，然而成婚后，兩人還是以悲劇收場。

    她眉頭緊皺：嫁人這么麻煩，以后干脆不出嫁好了！建一座道觀，出家當(dāng)女道士去?？旎铄羞b，還不耽誤養(yǎng)面首。

    裴英娘臉上的愁苦神情讓李旦輕輕蹙眉，他知道她少年早熟，但知道是一回事，看到她收起天真童趣，像個大人一樣發(fā)愁，還是讓他心里不舒服。

    以前是以前，現(xiàn)在她是他的meimei，應(yīng)該和令月一樣無憂無慮，盡情玩耍。

    他垂下眼眸，兩指勾起裴英娘的下巴，略顯粗魯?shù)厝嗳嗨o皺的眉心，看她露出迷茫又困擾的表情，像只剛出窩的小貍貓，眼底浮起一絲笑意，“多大的年紀(jì)，也學(xué)會傷春悲秋了？”

    馬氏的遭遇，讓裴英娘覺得傷心又憤怒，然而馬氏確實(shí)失手殺了人，她無能為力。

    她正想好好感慨一下人生，忽然被李旦這么一打岔，就像xiele氣的皮球一樣，頓時蔫頭耷腦，什么情緒都沒了。

    傻呆呆站了半天，干巴巴嘟囔一句：“阿兄又不是女子，當(dāng)然不明白我們女孩子的心事?！?/br>
    “越說越離譜了?！?/br>
    李旦松開手，敲敲裴英娘的額頭，順手捏了捏她的臉頰。

    天天好吃好喝的嬌養(yǎng)著，她的臉蛋是越來越圓潤了。

    裴英娘舉起兩只胖乎乎的巴掌，捂住自己的臉，不許李旦再揉。

    兄妹兩人廝鬧了一會兒，裴英娘覺得自己心里好過了一點(diǎn)。

    兩人往含涼殿主殿方向走的時候，李旦忽然問裴英娘，“英娘喜歡養(yǎng)馬？”

    “?。俊迸嵊⒛锿嶂X袋，抬頭看李旦，“阿兄怎么問起這個？”

    李旦神色如常，仿佛只是隨口提起，“我剛得了幾匹好馬，你喜歡的話，先讓你挑一匹?！?/br>
    裴英娘眉眼微彎，笑著說：“阿姊送了我一匹果騮馬，阿兄又送我一匹，我得早點(diǎn)學(xué)會騎馬才行。”

    “哪天我教你。”李旦拍拍裴英娘的腦袋，發(fā)現(xiàn)她似乎長高了一些。

    馮德匆匆走來，屈身道：“大王，圣人傳召?！?/br>
    “阿父醒了？”裴英娘笑著往前走。

    廊檐旁邊種了一株古老的紫薇花樹，花枝蓊郁蓬勃，罩下一片濃蔭，落花滿階，樹影參差。

    裴英娘光顧著走路，腳下的木屐踩在零落的花瓣上，滑了一下，差點(diǎn)摔倒。

    “公主當(dāng)心！”

    離得最近的宮婢內(nèi)侍七手八腳擁上前。

    裴英娘踉蹌了一下，沒摔下去，漆繪木屐滾落到臺階底下，哐哐響。

    她心有余悸，想抬手，發(fā)現(xiàn)自己的兩只胳膊分別被兩個人緊緊攥著，動不了。

    一邊是李旦，另一邊竟然是執(zhí)失云漸。

    裴英娘想起來了，李治小憩的時候，執(zhí)失云漸在東廊執(zhí)勤，從她出了含涼殿開始，好像就一直跟在她身后來著。

    “我站穩(wěn)啦?！彼p輕踢掉另一只還套在腳上的木屐，搖搖自己的胳膊，示意兩人放手。

    執(zhí)失云漸立刻松開手，退后一步，隱入人群之后。他身材高大，應(yīng)該很醒目才是，不知為什么，只要他往角落里一站，仿佛立刻和周圍的回廊繪柱融為一體，很少有人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