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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裴英娘的胳膊,兩人一道走下緩坡。 剛好宦者一路找過來,笑嘻嘻道:“公主,圣人傳召?!?/br> 李治不耐煩久坐,早早離開宴席,在帳中休息。 裴英娘和李令月走進圍幛的時候,已經(jīng)有一人坐在矮榻前鋪設(shè)的簟席上。 聽到腳步聲,他抬起頭來,深邃的五官俊朗英挺,好看是好看,但眸子黑沉,面無表情,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李治招手把姐妹倆喚到跟前,一手拉一個,笑著道,“大郎即將遠(yuǎn)行,你們倆回宮以后,一人送他一幅字,當(dāng)做臨別贈禮。” 裴英娘點頭應(yīng)承。執(zhí)失云漸不日就要遠(yuǎn)赴戰(zhàn)場,為大唐守衛(wèi)國土,浴血奮戰(zhàn)。李治此舉,是為了勉勵拉攏他。 李令月不說話,悄悄把裴英娘拽到一邊,“英娘,我好久沒練字了,而且我的字寫得不好,你代我寫一幅吧?!?/br> 裴英娘搖搖頭,笑著說:“阿姊可以改送別的給執(zhí)失校尉,他不會介意的。” 老實說,執(zhí)失云漸也不像一個會欣賞書法的人。 李令月松了口氣,矮身挨著一只圓滾滾的坐墩坐下,琢磨該送什么禮物給執(zhí)失云漸。 琢磨來琢磨去,她最后決定送執(zhí)失云漸一件明光鎧,“盔甲贈英雄!” 她覺得自己的主意特別好,下山的時候,問昭善:“西市可有售賣明光鎧的鋪子?” 昭善沒來記得答話,裴英娘先出聲阻止她的異想天開,“執(zhí)失校尉是武將,家中肯定常備盔甲,阿姊送別的吧?!?/br> 臨別贈禮只是個象征,主要是為了表示李治對執(zhí)失云漸的重視,送些尋常物件就夠了。煞有介事送一副明光鎧的話,含義就不一樣了,李令月敢送,執(zhí)失云漸不一定敢收。 “盔甲也不行么?” 李令月撇撇嘴,她出手大方,送別人的東西,哪一件不是價值千金的寶貝?一套明光鎧而已,她根本沒當(dāng)回事。反正她不會把自己寫的字送出去,上學(xué)時她雖然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但基本的審美還是有的,她知道自己的字寫得實在不好看。 裴英娘想起剛進宮那會兒,李令月三天兩頭往東閣送寶石、珍珠的日子,對李令月來說,價值連城的南珠,也不過是泥丸土石一般,算不得什么,讓她隨便挑一樣贈禮,確實有點難為她,不由失笑,“盔甲不行,弓箭鞍轡,或者匕首什么的,應(yīng)該能送,阿姊隨意挑一樣好了?!?/br> 李令月不想多費腦筋,回到寢殿,干脆讓昭善從庫房里尋出一把西域藩國進貢的寶劍,“聽說這把寶劍削鐵如泥,我沒試過,料想那些胡人不敢哄騙我,宮里只有這一把,給大郎拿去防身?!?/br> 裴英娘笑而不語,寶劍雖好,但不管是戰(zhàn)場上,還是平時比斗,已經(jīng)很少有人使劍了,朝中官員們平時佩戴寶劍,只是為了風(fēng)雅而已。 不過,李令月送寶劍給執(zhí)失云漸倒是不錯,至少不會像送明光鎧那樣引來太多矚目。 昭善把寶劍收起來,預(yù)備等執(zhí)失云漸出發(fā)那天送過去。 李令月自覺可以應(yīng)付李治的囑咐,開始有閑情關(guān)心裴英娘,“你的字寫好了?” 裴英娘眉頭輕蹙,“還沒呢?!?/br> 她有些發(fā)愁,不知該寫什么合適,文人們臨別時喜歡吟詩誦句,她肚子里墨水有限,寫不出詩賦。 最后她決定抄經(jīng)書。 入秋后,東閣的花木漸漸褪去繁盛,葉子落盡了,庭院顯得蕭疏冷清,唯有水車仍舊兢兢業(yè)業(yè)地轉(zhuǎn)動著,流水澆在太湖石上,淅淅瀝瀝響。 裴英娘一大早爬起床,吃過早膳,命人鋪紙磨墨,預(yù)備用功。 昨天她打算抄經(jīng)書,但經(jīng)書卷帙浩繁,她一時之間不知道應(yīng)該抄哪一部的哪一篇比較合適,只能托人去問上官瓔珞。 上官瓔珞挑了幾篇合適的給她送來,她得盡快抄完,挑幾篇好的給李治過目。 書案一角擺了只小巧的盤式博山薰?fàn)t,爐頂?shù)窨坛珊M庀缮降臉邮?,仙鶴、神龜趴伏在層巒疊嶂的山巔上,姿態(tài)閑適,香煙從雕鏤的縫隙處絲絲縷縷逸出。 裴英娘低頭寫了會兒字,放下紫毫筆,揉揉手腕。 半夏送上茶食和溫?zé)岬睦覞{。 裴英娘吃了半盤醍醐餅,喝了兩盞杏酪,斜倚在憑幾上,昏昏欲睡。 書室南面大敞,夏天掛竹簾,冬天用圍幛屏風(fēng)遮擋。今天艷陽高照,她讓宮婢把屏風(fēng)撤下去了,光線落在空蕩蕩的回廊里,護花鈴輕輕搖晃,空氣里有細(xì)微的粉塵浮動。 靜謐中,回廊另一頭傳來踏踏的腳步聲,一雙對繡鹿紋錦緞皂靴緩緩踱到書室前。 裴英娘仰起臉,不自覺堆起一臉笑,“阿兄!” 李治行動不便,腳步聲遲緩沉重。李令月活潑嬌憨,腳步聲急促歡快。武皇后不管去哪兒,都前呼后擁,有大批女官、宮婢隨從,腳步聲整齊劃一。 唯有李旦的腳步聲是從容不迫,不驕不躁的。 李旦頭頂軟幞,腳踏羅靴,穿一件茶褐色翻領(lǐng)窄袖胡服,身姿如松,風(fēng)流瀟灑,神色卻鄭重嚴(yán)肅,“換身衣裳,我?guī)愠鰧m去?!?/br> “出宮?”裴英娘直起腰,“去哪兒?” 李旦站在書案前,輕聲說,“去城外。你有什么要送給馬氏的東西,一并收拾了?!?/br> 裴英娘臉上的笑容微微凝滯,一聲不吭站起來。 馬氏的案子審理了幾個月,最后判了流刑。 裴英娘曾央求李旦,想親自為馬氏送行,李旦但是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她以為李旦拒絕了自己的請求,原來他一直放在心上。 恰好前幾天尚衣局把新裁的男袍送來了。裴英娘回到寢殿,換下身上穿的退紅色寶相花紋襦裙,罩一件方勝錦圓領(lǐng)袍衫,脫下腳上穿的紅地錦繡絲履,另換上一雙羅皮靴。 半夏手舉螺鈿八角銅鏡,圍著裴英娘轉(zhuǎn)一圈,似乎覺得很新奇。 忍冬拿著篦子,問裴英娘:“公主想梳什么髻?” 裴英娘想了想,“梳個和阿兄一樣的。” 她換過裝束,急急忙忙往外走。 李旦站在廊檐底下等她,聽到腳步聲,回過頭來,看到一個穿男袍的少年郎走到自己面前。 唇紅齒白,頭發(fā)烏黑,不仔細(xì)看,別人可能真的會把她當(dāng)成是哪家嬌生慣養(yǎng)的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