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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biāo)記方法,有條不紊地忙前忙后,很快把男子們的幾口大書箱搬空了。 亭子里已經(jīng)備好消暑的茶食、涼茶。雖然沒有傳說中的酥山,但靈沙臛、甜瓜、冰碗應(yīng)有具有,其中有一種晶瑩剔透、水晶琉璃狀的茶食,凝成花朵的形狀,盛在碗里,仿佛鮮花怒放,花蕊一抹玲瓏可愛的嫩黃,從中可以清晰地看到碗底描繪的卷草紋花樣,看似溫潤透明,吃進(jìn)肚里,涼爽滑嫩,清涼可口,不見涼氣逸出,卻比雪水還甘冽冰涼,中間夾有酸甜的果rou,其細(xì)嫩精致處,就是最上等的仙家醍醐,也不過如此了。 幾位落魄學(xué)子雖然出身寒微,但南來北往,結(jié)交了不少仁人志士,見識并不淺薄,生平從未吃到過這樣的茶食,忍不住感慨,不愧是永安公主的府邸,隨隨便便拿來待客的茶食,都如此不凡! 盧雪照放下匙子,拍案贊道:“如冰似雪,酸甜適口,不知此物有什么講究?” 阿福淡淡一笑,“此物名為六月雪,乃我等奉公主之命,從諸羈縻州尋訪所得。如今正是盛暑,府中常備六月雪,每天清晨卯時灶間廚娘在廊下調(diào)煮此物,郎君可前去一觀?!?/br> 盧雪照挑眉,和阿福約好明天去灶房一游,其他人也忍不住好奇,決定一起去看個究竟。他們能從南方一路游歷至天子腳下,還大咧咧主動投效權(quán)貴,都是狂放不羈之人,沒有什么“君子遠(yuǎn)庖廚”之類的忌諱,談笑之間,嘻嘻哈哈定下時間。 阿福看快到午時了,怕耽擱太久,回頭示意婢女抬著一張大托盤進(jìn)亭子,笑著道:“公主命人從宮里送出來的角黍,咸、甜二味皆有,不知合不合郎君們的口味?!?/br> 托盤里角黍摞角黍,壘得小山包一般。 盧雪照等人連忙起身,拜謝不迭。 應(yīng)付完諸位學(xué)子,阿福抹去額角汗珠,頂著火球一樣熊熊燃燒的烈日,拐進(jìn)隔壁側(cè)院。 側(cè)院正廳,一個清瘦的少年跪坐在屋檐下,正埋頭書寫著什么。日光斜斜照進(jìn)前廊,細(xì)塵浮動,他在明亮的光線和繁雜的蟬鳴聲中專心運(yùn)筆,眉頭緊皺,雙唇輕抿,臉頰邊的刀疤看上去沒有那么猙獰,眼神比平時柔和許多。 像狂風(fēng)暴雨忽然化作綿綿春雨,溫存輕柔。 阿福往前走了幾步,腳下不知踩到什么東西,低頭一看,磚地上一堆揉得皺巴巴的紙團(tuán),都是少年寫廢的紙卷。 他冷哼一聲,抬腳走到少年跟前,“上好的青紙,一張六文錢,你已經(jīng)浪費(fèi)多少張了?這個月的工錢還剩多少?” 家奴為主人效力,沒有工錢一說。公主命人造冊,記錄下府中所有奴仆的名姓籍貫,除去辦差的賞錢不算,還按月發(fā)放工錢給他們,阿福已經(jīng)攢下不少了。他私底下偷偷估算了一下,蔡四郎心黑手狠,辦起差事來跟不要命似的,賞錢自然也就豐厚,加上工錢,一個月少說能有幾萬錢。不過他存不住錢,一有錢就托人送回南邊給蔡氏花用,看他平時總穿那幾套衣裳,房里沒有添新的物件,從來不去東西市花天酒地,也沒和府中的使女勾搭,手頭的銀錢應(yīng)該不多。 蔡四郎恍若未聞,神情專注。徐徐寫好回信,擱下筆,舉著信紙仔仔細(xì)細(xì)檢查幾遍,濃眉微皺,似乎有一處不滿意的地方。 阿福嘖嘖道:“你要是真嫌自己的字丟人,讓我來寫?。∥铱墒悄愕睦蠋?,我的字比你這個徒弟的字寫得好多了!” 蔡四郎把信紙揉成一團(tuán),擲到阿福腳下,一字一句道:“公主的信是寫給我的,回信得由我來寫?!?/br> 阿福撇撇嘴,“公主的信有注明是寫給你蔡四的嗎?分明是你強(qiáng)行把信搶走的……” 蔡四郎不語,抬頭冷冷地掃阿福一眼。 狼崽子一樣冷漠陰狠的目光讓阿福心底不由發(fā)寒。想起蔡四下令將山寨的寨門堵起來,把寨里來不及逃生的山匪和他們的家人活活燒死時的狠辣,他顫了兩下,搓搓手,強(qiáng)笑道:“算了,不跟你搶?!?/br> 蔡四郎重新鋪紙,深吸一口氣,像完成一樣神圣的使命一樣,全神貫注,重新把在心頭打了無數(shù)遍草稿的回信化成文字,寫在青紙上。 等他終于挑好一張寫得最滿意的,阿福已經(jīng)躺在欄桿前打了個瞌睡。聽到紙張摩擦聲,他揉揉眼睛,一邊伸懶腰,一邊道,“裴拾遺一天三回在府門前晃悠,要不要和公主說一聲?” 蔡四清秀的臉上罕見地露出猶豫的表情,他很想把裴拾遺痛揍一頓,打回金城坊去,但是裴拾遺畢竟是公主的生父…… 有些人不配為人父,比如裴拾遺,比如他的阿耶。 “我會在信上稟報的,先不管他。” 他揉亂剛剛選好的回信,重新蘸墨,預(yù)備再重寫一張。 阿福目瞪口呆,他光是在一邊旁觀,都快要被折磨瘋了,蔡四郎竟然這么有毅力,還打算繼續(xù)重寫! 他剿匪的時候怎么沒有這樣的耐心?手起刀落,一刀一個,根本不和那些山匪廢話。 阿福搖搖頭,躡手躡腳離開側(cè)院,再看下去,他肯定會忍不住沖到蔡四郎面前掀桌的。 蟬聲一浪蓋過一浪,吵得人心煩意亂。 蔡四郎卻心平氣和,一筆一劃,小心翼翼把歪扭的字拗得整齊美觀一點(diǎn)。 公主的外祖父是大書法家,公主的兄長相王能寫一筆好字,公主自己也從小練字,他得把回信寫得漂亮一點(diǎn),不能污了公主的眼睛。 “啪”的一聲,他再次揉亂紙張。 三天后,蓬萊宮,東閣,書室。 裴英娘看完蔡四郎的信,耳邊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響,抬起頭,庭院里煙雨朦朧,雨絲已經(jīng)落了好一會兒了。 太湖石靜靜矗立在斜風(fēng)細(xì)雨中,院中草木葳蕤,芭蕉闊大肥厚的葉片被雨珠沖刷得晶亮玉潤。 芭蕉是秋葵養(yǎng)活的,之前其他花匠試著在東閣種過芭蕉,勉強(qiáng)成功保住幾株,但無一例外全都蔫頭耷腦的沒精神。不知秋葵用了什么法子,把芭蕉伺候得蓊郁潑辣,長勢喜人,葉子綠油油的,仿佛隨時要從葉尖淌下幾滴綠蠟,像抹了一層玉膏。 忍冬和半夏在廊檐下擦頭發(fā),她們剛才在偏殿的園子里摘鳳仙花,預(yù)備搗成花泥給裴英娘染指甲,冒雨跑回東閣,頭發(fā)濕漉漉的黏在臉頰上。 秋葵頭頂一張碩大的荷葉,小跑進(jìn)回廊,“公主,相王來了?!?/br> 裴英娘把信紙收進(jìn)書匣,蓋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