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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先帝走了,太后不滿足于僅僅當一個臨朝聽政的皇太后,必定會將李顯趕下臺,長安波云詭譎,上層動蕩,無力顧及西域,前方將領(lǐng)幾百里加急戰(zhàn)報,突厥余孽趁機起事,草原又要亂起來了。 太后此前沒有軍權(quán),手中無將可用,老將桀驁不馴,殺的殺,貶的貶,年輕將領(lǐng)又難以獨當一面,勉強扶持起來,一上戰(zhàn)場就吃敗仗。 執(zhí)失云漸不能死。 逼死六王李賢的丘神勣都只是貶謫了事,何況執(zhí)失云漸并非有意害死相王妃。 上官瓔珞抬起頭,碧空萬里無云,連日飄雪,陡然放晴,雪中的光線格外燦爛。 不管裴英娘的身份怎么變,她記憶中的對方始終是那個仗義相助的小娘子。 “女史要去見相王嗎?”內(nèi)侍問,“女史當心,相王狀若癲狂,已經(jīng)砍傷好幾個人了,奴等都不敢靠近他?!?/br> 上官瓔珞搖搖頭,她是奉命來探查情況的,只要執(zhí)失云漸沒死就行。 見相王有什么用?安慰相王,讓相王節(jié)哀?不過是干巴巴的幾句空話而已。 人都死了,見了只是徒增傷感。 ※ “娘子,消息放出去了?!?/br> 日光熾烈,積雪融化,清亮的雪水順著廊檐滴落,阿福站在回廊底下,小心翼翼避開泥濘,拱手道,“三天后,揚州、廣州、洛陽、羈縻諸州、宿州、楚州,各地將會同時出現(xiàn)百花齊放的盛景,凡是熱鬧的港口市鎮(zhèn),都有我們的人?!?/br> 裴英娘歪坐在錦榻上,枕著隱囊,淡淡嗯一聲。 時隔多年,她又要裝神弄鬼了。 “消息傳出去以后,如果有趁機中飽私囊或是妖言惑眾,動搖人心的,全部驅(qū)逐出去,一個不留?!?/br> 阿福答應一聲。 裴英娘抬起眼簾,發(fā)現(xiàn)阿福的鼻子凍得通紅,示意他上廊,“外頭化雪,進來烤烤火?!?/br> 阿福連忙推辭,他腳上全是泥巴,上廊要脫鞋,這幾天他連夜趕路,還沒沐浴過,哪敢當著娘子的面脫鞋呀,萬一把娘子薰著了…… 裴英娘沒有勉強他,說了幾件瑣事,讓使女領(lǐng)著阿福去吃飯。 忍冬從回廊另一邊走過來,附耳道:“娘子,執(zhí)失將軍來了?!?/br> 他們現(xiàn)在住的山間別院在梁山附近。 李旦留在山道繼續(xù)麻痹武太后,郭文泰悄悄護送裴英娘離開,住進這所早就準備好的宅子,四周全是心腹護衛(wèi)。李旦會以祭奠緬懷她的名義購置下這所別院,到時候他來往長安和梁山,隨時可以出入別院,不會引起其他人的懷疑。 裴英娘吩咐半夏煮茶,道:“請他進來?!?/br> 郭文泰領(lǐng)著執(zhí)失云漸走進庭院,他現(xiàn)在負責護衛(wèi)別墅,所有進院子的人必須由他親自辨認身份。 到了回廊底下,郭文泰一抱拳,就要退下。 “郭校尉留下一起吃茶吧?!迸嵊⒛镄χ炝羲?/br> 郭文泰愣了一下,這些天裴英娘召見心腹奴仆時,每次都打發(fā)他走,今天怎么要他留下來旁聽? 使女們已經(jīng)鋪設(shè)好席位,郭文泰盤腿坐下,接過一盞剛沏好的茶湯,又咸又辣,湯中加了胡椒、寒具、油餅碎、瓜rou、菌菜,既能當茶吃,又能果腹,很對他的胃口。 他掃一眼執(zhí)失云漸,對方手里也捧著一只青釉花口碗,但是他碗里的茶湯是翠綠色的,明顯和自己吃的茶湯不一樣。 這是表示關(guān)心拉攏,還是警告? 郭文泰心念電轉(zhuǎn),王妃能夠神不知鬼不覺摸清他們各自的喜好,是不是代表他們的所有舉動都瞞不過她? 如果裴英娘知道郭文泰此刻在想什么,一定會笑得前仰后合。 她只是由己及人,想到自己不愛吃茶湯,喜歡喝清茶,那么自然也有人厭惡清茶,喜愛茶湯,所以平時會讓使女準備兩種口味的茶而已。 別墅建在半山腰,風景秀麗,山中濕潤溫暖,院中翠柏森森,院角砌了座小池子,池水還未解凍,水面凝結(jié)成半透明的薄冰。 山中景色,比不上長安精心雕飾的富貴雍容,但自有一份生機勃勃的潑辣野性。 吃了茶,執(zhí)失云漸取出一把匕首,遞到婢女手中,再由婢女轉(zhuǎn)交給裴英娘。 裴英娘接過匕首,注意到執(zhí)失云漸的動作有點別扭,胳膊好像抬不起來。 細看他的臉色,仍和平常一樣面無表情,看不出什么。 她暗嘆一口氣,留下郭文泰,是為了安撫李旦。 阿兄很在意…… 她沒想到自己配合執(zhí)失云漸的計劃,李旦的反應會那么激烈。 在洛陽時,李旦曾和她坦白,說他或許會和執(zhí)失云漸合作。她當時以為,他既然告訴自己,肯定早就放下以前的事了。 事實上李旦沒有,不僅沒有,還一直記在心上。 她放下匕首。 這柄波斯短劍是她留著防身用的,結(jié)果證明她到底只是個身嬌體弱的小娘子,隨身攜帶武器沒什么用,反而會被對方奪走利器,執(zhí)失云漸當時稍稍一擋,就把她給擋開了。 以后得想個輕巧的小機關(guān),既能防身,又不會被搶走。 “將軍想說什么,但說無妨,郭校尉是自己人?!彼χ?。 執(zhí)失云漸眼簾微抬,眸光清冽,以前她偶爾會叫他執(zhí)失,以后,大概永遠只剩下生疏。 郭文泰咳了兩聲,覺得氣氛有點尷尬,打了個哆嗦,雙手抱胸道:“坐著太冷了,我過去曬曬太陽?!?/br> 他拱手起身,把席位挪到能曬到日光的地方,距離不遠不近,剛好是既能聽清他們說話,又不會太惹眼的位置。 執(zhí)失云漸看一眼郭文泰,“相王還在生你的氣?” 如果相王需要時刻派人監(jiān)視她才能安心,未免太偏執(zhí),她不該被拘束在牢籠中。 裴英娘笑了一下,搖搖頭,“郎君待我很好,將軍多慮了?!?/br> 李旦不會攔著她做她想做的事,她任性也好,胡鬧也罷,只要她高興,李旦向來聽之任之。 哪怕她捅破天,李旦只會默默地幫她收拾殘局。 他從來沒有試圖束縛她。 執(zhí)失云漸靜默片刻,忽然輕輕一笑,“我明白了。” 這也是他今天過來的目的……先帝說過,瞞著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