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勝地道，“眼見大功告成，本公多年心愿，終于要實現(xiàn)了!”

三日后的深夜，震山關城門開啟，賀連習率領一大隊騎兵奔雷般沖出關去。守關士兵隨即關閉城門，一邊搓著凍僵的手指，一邊嘟嘟囔囔地抱怨：“天天搞夜襲，打又不拼勁打，沒打兩下就跑，韃子狗這是腦殼凍壞了！啥時候才能消停幾天吶！”

果然不到兩個時辰，騎兵隊又毫無斬獲地回關，守衛(wèi)只得再開門放他們進來。

“真他娘的作踐人！”城樓上守官惱火道。

“這天寒地凍的，諸位將士辛苦了?！蓖跸脖槐姸嘤H衛(wèi)簇擁著走上城樓，笑得團團和氣，“咱家奉旨來巡關，沒發(fā)生什么變故吧？”

守官忙陪笑道：“沒有沒有，哪能呢，咱這關守的是固若金湯。還請監(jiān)軍大人放心，請圣上安心?！?/br>
王喜道：“那就好——打開城門吧?！?/br>
守官一怔：“怎么，又要出戰(zhàn)？卑職沒接到二開城門的軍令?。俊?/br>
王喜陰陽怪氣道：“本公的話，就是軍令！”話音未落，他身邊一健卒搶步上前，一劍刺入守官武袍，劍鋒穿胸而過。

“你！你——”守官口鼻溢血，死不瞑目地倒下。

“連秦陽羽都下了獄，還有誰敢跟本公作對?！蓖跸蔡统鍪纸佈谧∽旖?，吩咐道：“開城門！本公有圣命在身，誰敢不從，殺無赦！”

一點煙火射向夜空，夜空中有馴鷹盤旋。

黑暗的莽原上，枯草嘩嘩地抖落積雪，無數(shù)馬蹄從草地上踏過，揚起漫天塵沫。大軍繞過峭拔的山巖，沿著崎嶇的盤山徑，沖上雄踞于兩峰之間、扼守天塹之門的震山關。

城門洞開，上萬騎兵兇蠻地沉默著，長驅(qū)直入。

王喜在三丈高、巨石壘砌的城墻頂，低頭俯視著下方一片黑壓壓的潮水，笑得抽痛了淤青的嘴角。他愛憐地用指尖摸了摸尚未完全消腫的臉頰，哼唧道：“咱家真是才貌雙全?！?/br>
過關口，入甕城，縱深兩里的狹長空地后便是內(nèi)城城門。守衛(wèi)早已被王喜的手下控制，內(nèi)城城門也黑黝黝地洞開著。

此刻，仿佛火山驟然噴發(fā)，宛郁大軍爆發(fā)出狼嚎般的狂吼，舉起刀戟弓箭，急速策馬朝內(nèi)城城門蜂擁沖去。

前軍即將到達門洞時，厚重的鐵門陡然閉合，放出一聲轟然巨響！

這聲巨響仿佛一根火箭點燃油海，無數(shù)火炬照亮夜空！

甕城的城墻頂上，密密麻麻的弓手箭在弦上，森然指向下方。林立的箭尖上裹著浸泡火油的絨布，秦陽羽擐甲持槍，一聲令下，萬箭齊發(fā)！

火雨潑天蓋地落下，照得關城亮如白晝。被兩頭堵截、困在甕城中的宛郁騎兵中箭的中箭、著火的著火，哀嚎聲響徹夜空。

四面高墻，顥國弓兵居高臨下；下方挨挨擠擠的宛郁騎兵猶如盆中插蔥，空有精悍騎射之術，卻無從施展，反擊的箭矢也被鐵盾擋住。領軍將領烏魯諾用韃子語憤怒地咆哮起來，又換成變了調(diào)的中原話：“使詐！不服！下來戰(zhàn)！像個真男人，面對面，來戰(zhàn)！”

內(nèi)城城樓上，印云墨噗的一聲笑出來，戳了戳身旁的皇帝：“聽見沒？他說我們使詐，只許他們一肚子壞水，卻不許我們將計就計，是什么道理？”

“強盜的道理?！庇￡殉谅暤?，“此戰(zhàn)甕中捉鱉，敵軍敗局已定。我們冒了偌大的風險，若無此豐厚回報，豈不是要虧本？”

“倒也是，我那玄玄玄玄孫的一通廷杖可不能白挨?；噬弦膊话抵邢铝罘劈c水，看把人打得血rou模糊?！?/br>
印暄斜睨他：“怎么，心疼了？”

“你自己的愛將，你不心疼？”印云墨反問。

旁邊一名十七、八歲的小校尉插嘴：“皇上王爺放心，大將軍身上只是皮rou傷，看著老唬人，將養(yǎng)三五日便好?！?/br>
印云墨在他額上彈了個暴栗：“你下的杖？”

小校尉摸著額頭，得意洋洋道：“那是，誰不知道俺是出了名的內(nèi)廷第一杖、一杖定陰陽，要輕就輕，要重就重，技術那是杠杠的……”

印云墨大笑。印暄嗤了一聲，嘴角微扯。

外城城樓上，王喜見形勢突變，嚇得面色煞白，第一反應便要下關逃跑?！叭漳隳?，狗閹，還想跑？”早已潛伏多時的李賁帶隊沖上去，一槊將他摜倒在地，五花大綁拖到御前。

王喜被拖得披頭散發(fā)、衣衫破裂，滿臉都是血。

印暄看也不看他一眼，問李賁：“查清他的同伙了？”

李賁抱拳道：“查清了，有三個邊官、兩名牙將與他勾結，煽動五百余名兵士，里通外國，妄圖助宛郁攻陷震山關?！?/br>
印暄淡淡道：“兵士按軍規(guī)處置，王喜與其余從犯全部凌遲、抄家。家中七歲以上男丁皆斬，女眷與七歲以下孩童流放南疆。傳告各州府，讓天下人看看叛國賊的下場?！?/br>
印云墨趁機煽風點火進讒言：“叛國通敵，才凌遲抄家，如何能昭顯皇上天威如嶽？應當夷三族，不，誅九族！”

印暄失笑：“演個為虎作倀、搬弄是非的jian臣，你還演上癮了！”

印云墨哈哈大笑，轉而又問，“皇上不問他們緣何叛國？”

印暄道：“還能有什么原因，不過在貪、懼、恨中占了一二項，或是全占而已?！?/br>
印云墨笑道：“皇上總結得精辟。自古以來叛徒都一樣，聽了反而污耳，直接交刑官審訊好了?！?/br>
李賁拖著嚎哭不已的王喜去死牢。

秦陽羽已按捺不住，率軍從城樓邊的階梯沖下場中，壓著士氣低迷到極點的宛郁殘兵，大肆戮殺。

印暄不欲再看，帶著印云墨回軍鎮(zhèn)去。

撫冥軍鎮(zhèn)，皇帝臨時寓邸中，一個兵卒打扮的人影混入后院。東廂外有兩名紫衣衛(wèi)把守，他抖動布袋，一股無色無味的煙氣隨風飄去，兩名紫衣衛(wèi)方吸了一口，便雙目呆滯，直挺挺僵著不動。

人影推門進入書房，取筆沾墨，在空白帛書上快速寫了幾行字。又從懷中摸出另一卷手書，兩廂對照，自認為筆跡天衣無縫了，便從抽屜中翻找出一方略小的寶璽，蓋在帛書上。最后小心翼翼地將一切痕跡復原，溜出房間，關好房門。

直到人影消失在夜色中，兩名紫衣衛(wèi)才打了個寒戰(zhàn)，眨巴起眼睛，似乎渾不知方才發(fā)生了什么。

兵卒來到偏僻之處，撮指一聲唿哨，高空盤旋的一只游隼飛落下來。他將帛書仔細卷好，塞進爪上銅管，振臂放飛了游隼，隨即身影一閃，隱沒于暗巷。

甕城一戰(zhàn)，宛郁上萬騎兵盡喪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