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著自己，這樣的想法很自私，也是第一個不經(jīng)過深思熟慮所做的決定。在他意識到自己是不死之身的時候，第一個反應(yīng)就是將納撒內(nèi)爾也變成這樣。

“一起回家”的那句輕聲呢喃時?；厥幵诳ㄋ?fàn)柖?，他不記得自己是何時聽到的，因為那時的自己似乎毫無意識，但那句話一直縈繞在心間久久沒有散去。

他決定帶納撒內(nèi)爾回到英格蘭，即使他對耶路撒冷有諸多不舍。

一一九二年春天，國王理查從阿卡上船回到英格蘭。卡斯?fàn)栆苍谄渲?，他看到許多基督徒流著淚，望著耶路撒冷的方向，懊悔地大聲祈禱著期望以后能再回到這里。他不能理解這是怎樣的一種情感，當(dāng)他聽著那些禱詞，那一聲聲虔誠的呼喚，總能回想起和父親見過的那個主教，他用肥厚的嘴唇說著同樣的話語，然后將刀子□□父親的身體，奪走他的生命。

當(dāng)卡斯?fàn)柦K于回到歐洲的土地后，他將納撒內(nèi)爾安頓好，就開始著手調(diào)查自己的身體，他試圖找出自己變成這樣的原因。

一個月后，在他狩獵完畢回到住處的時候，驚訝地發(fā)現(xiàn)納撒內(nèi)爾的棺材前站著一名黑衣人。他看上去有些眼熟，但他想不起來。

窗戶打開著，微風(fēng)吹起那人的衣角，皎潔的月光像一層白色的霜落了滿身。

卡斯?fàn)栂乱庾R地握緊了腰間的佩劍。

黑衣人彎下腰，撫摸著棺材里納撒內(nèi)爾的蒼白的臉頰，“他可真美，卡斯?fàn)??！?/br>
對方知道自己的名字。

“別碰他?！?/br>
“放心吧，我不會傷害他。我們有七年沒見了吧。”黑衣人說著摘下了兜帽，露出了同他一樣的黑色頭發(fā)，只不過他的頭發(fā)比卡斯?fàn)栆蹋鷣y扎了個馬尾，看上去干練簡潔。

不速之客有著蜜糖顏色的眼睛，這雙眼睛正緊盯著他。這讓卡斯?fàn)柸滩蛔『笸肆艘徊?，他知道自己一定見過他，但回憶不起來在哪里。

“一一八五年。耶路撒冷。麻風(fēng)國王?！钡姨乩锵Ｐα似饋恚瑥目ㄋ?fàn)柕谋砬樗缹Ψ揭呀?jīng)意識到了自己是誰。

“你是——那時在國王身邊的暗衛(wèi)！”卡斯?fàn)柕刮丝诶錃?，雖然他當(dāng)年未見對方的全貌，但是過了七年，狄特里?？瓷先ミ€是那樣年輕，似乎沒有什么改變。

“是的，我在國王身邊陪了他二十四年，從他出生到死亡?！钡姨乩锵３吡诉^來，伸出一只手撫摸卡斯?fàn)柕拿济?，“我來只是想告訴你一些事情。比如你如何死而復(fù)生，又為何會對鮮血產(chǎn)生饑渴。”

“你難道對自己的身體不好奇嗎？”狄特里希進(jìn)一步說道，他喜歡欣賞對方臉上恐懼的神情，“你對不老不死的生物沒有一絲好奇嗎？”

眼前的狄特里希充滿活力，他的皮膚好像是用象牙雕刻出來的精美飾品，幾乎細(xì)致到?jīng)]有一絲一毫的瑕疵，一雙薄而鋒利的嘴唇像是沾染著最紅的漿果汁，他張開嘴露出潔白的尖牙，徑直朝卡斯?fàn)柕牟弊右Я讼氯ィ?/br>
卡斯?fàn)枎缀鯖]有反應(yīng)過來，就被按倒在墻上。但對方只是咬破了他的皮膚，并沒有吸血。狄特里希擦了擦唇角，咧開嘴露出一個微笑：“你的血真苦，年輕人。”

卡斯?fàn)柮悦５厣焓帜艘幌伦约旱难?，舔了舔手指，“并不苦?！?/br>
他不知道狄特里希為什么會這么說，他對這個世界并不了解。然后他聽到狄特里希的聲音像是審判者一樣——

“你像個最低等的生物在這個世界里活著，僅憑自己的本能，仿佛野獸。你想一直這樣下去嗎？”他抓起納撒內(nèi)爾的頭發(fā)，像提起一只小兔子，而金發(fā)男孩毫無知覺——他已經(jīng)永遠(yuǎn)沉睡了，“你也保護(hù)不了他?！?/br>
一把長劍橫在了狄特里希面前。他毫不吃驚，但隨后松開了抓著納撒內(nèi)爾的手。

“你打算怎么辦？一輩子躲躲藏藏，像老鼠一樣活著嗎？”狄特里希說著，余光掃了一樣躺在棺材里的金發(fā)男孩，“你又打算拿他怎么辦？”

卡斯?fàn)柭栈亓藙Α５姨乩锵Ｖ浪膬?nèi)心在掙扎。

“讓我來告訴你更多的事?！?/br>
“你到底是誰，又為什么幫我？”

“我是——”狄特里希微笑起來，瞇起蜜糖色的眼睛，“一個生命長到難以打發(fā)的人?！?/br>
***

狄特里希從深夜一直待到黎明，在他的指導(dǎo)下，卡斯?fàn)栙x予了納撒內(nèi)爾血契。

“如果你那么在乎他，就給他‘血契’?！钡姨乩锵＿@樣勸說他。

卡斯?fàn)柡敛华q豫地接受了他的提議。他將自己的血滴到納撒內(nèi)爾的額頭上，血液自動形成了一個十字。

“我，卡斯?fàn)査固亓?，愿與被我所轉(zhuǎn)化的納撒內(nèi)爾——”然后他停頓了一下，說道，“納撒內(nèi)爾斯特林締結(jié)血契，我們將彼此的生命締結(jié)于此，該隱作證，血契可成。”

儀式結(jié)束，卡斯?fàn)柨戳艘谎圻€在沉睡的納撒內(nèi)爾，輕輕湊到他耳邊說道：“從今以后，你就叫納撒內(nèi)爾斯特林?！?/br>
當(dāng)一縷陽光從窗戶里照進(jìn)來時，狄特里希下意識地用兜帽遮住了臉，而卡斯?fàn)杽t將自己完全暴露在陽光下，絲毫沒有被灼燒的顧慮。

“你身體里存在的真是少見的亡靈?！钡姨乩锵３堕_卡斯?fàn)柕囊骂I(lǐng)，露出那個奇怪的形狀，“它令你不畏懼陽光，卻要付出相應(yīng)的代價?！?/br>
我知道它的代價是什么。我閉上眼，試圖回想起我與卡斯?fàn)栂嗵幍狞c點滴滴，他的面容在我腦中揮之不去。他強大又獨當(dāng)一面，仿佛有他在一切都不用我擔(dān)心。

而他現(xiàn)在坐在狄特里希面前，像個無助的孩子一樣看著面前古老的吸血鬼。他才剛剛來到血族的世界，沒有人告訴他應(yīng)該怎樣適應(yīng)，他該做些什么以融入這個世界。

從來沒有人給予他幫助，而他要保護(hù)的人——納撒內(nèi)爾，此刻正躺在棺材里沉睡。我突然很想伸出手去擁抱他，他看上去太憔悴了。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卡斯?fàn)枴Ｒ环N復(fù)雜的心情涌上心頭，我多么想沖上去親吻他，安慰他，告訴他以后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的納撒內(nèi)爾會回來，會保護(hù)他，而不是讓他一個人面對這一切。

“我該走了?！钡姨乩锵＠o了斗篷，“希望以后還能見面?！?/br>
卡斯?fàn)桙c點頭，看著對方像一縷黑煙般離開了自己的住處。然后他輕聲拉開棺材，躺了進(jìn)去，一抹陽光照在他蒼白的臉上，像是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