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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個人像他,日后父母會對他逐漸熟悉起來的。虞父回來得晚,肚子餓,一碗魚羹很快吃完,虞母接過空碗,去盛蒸飯,邊盛邊問他:“怎得回來這么晚?”“君主要嫁女兒,我這段日子得天天在宮城監(jiān)工,君主說墻要好好刷一刷,浛城漂亮極了,不能丟虞城的臉?!庇莞笧槿苏北M職,又是老資格,由此被虞君派去監(jiān)工。“哎呀,我怎么給忘了,秋日要嫁虞好?!庇菽覆畔肫疬@么件事,她有幸見過虞君的兩個女兒。“往后都得很晚才歸家,怕是得讓你們給我送飯。”離浛地的迎親隊到來沒剩幾日,虞君突然要重刷城墻,忙死下屬。“阿父,我來送?!庇萏K日子過得挺清閑,幫著分擔(dān)點事。第二日,虞城男丁們被召集起來,喊去夯土,伐木。虞君嫌環(huán)壕圍的舊木欄難看,好多都已倒塌,讓全都更換。君主嫁女,可不是小事,虞城人跟著忙碌起來。午后,虞蘇去給父親送飯,在宮城墻下見到父親,還有一位年輕的盛裝男子,看著有點眼熟。虞蘇在思索他是誰,對方已和虞父交談起來,說道:“這是虞蘇吧?”虞父應(yīng)道:“是他?!币娪萏K呆呆站在一旁,虞父說他:“蘇,這是公子?!庇萏K恍然,上前恭敬地行禮。“不用多禮,我還記得你小時候的樣子,也有八九年了吧?!庇菔毙φZ,言語帶著幾分親意,不過他這人的模樣看著挺嚴(yán)厲。虞父年輕時曾得虞君賞識,他又和虞君有疏遠的血緣,由此虞蘇小時候,跟著父親到過宮城,見過虞君的孩子們。虞蘇那時年紀(jì)小,記憶很模糊,經(jīng)由虞戍北提起,他也記起有這么一回事。見到虞君的嗣子,換其他人,肯定欣喜不已,虞蘇微微一笑,頗靦腆,只是再次行禮,說道:“見過公子?!?/br>“哈哈,這性情跟你父兄都不像,今年幾歲了?”虞戍北覺得有趣,這位少年文雅,漂亮,跟他粗獷的父兄全然不同。“十五歲?!庇萏K回道。“不小了,在家做什么?”虞戍北和虞蘇的父兄關(guān)系不錯,看他意思,似乎有意提攜虞蘇。“他跟著虞仁學(xué)燒陶,在大陶坊里當(dāng)學(xué)徒?!庇莞笌椭卮?。“我看他長得端雅,又懂禮儀,燒陶浪費了,待成年,還是來宮城里聽差吧?!庇菔睂⒛抗饴湓谟萏K身上,他說這句話時,臉上帶著笑意,看著也有幾分可親了。虞茅家代代都在宮城里任職,忠誠可靠,而這少年資質(zhì)不錯,可以關(guān)照下。虞蘇認真聽著,他聽懂這是一大殊榮,不好當(dāng)面拒絕,他應(yīng)道:“多謝公子?!?/br>“不必?!庇菔被氐?。他看得出少年臉上沒有喜悅之情,雖然恭謹依舊,倒是有意思。虞戍北本還想跟虞父談點什么,一位臣下前來,說著城墻夯土工人的事,看來挺急,虞戍北匆匆離去。虞蘇想,他應(yīng)該也是來監(jiān)工。“公子的意思是讓你當(dāng)小臣,幫傳個令,跑跑腿。虞允最近才去宮城任職,你明年去,正好有他教你?!庇莞父鷥鹤咏忉?,他以為這個小兒子沒聽懂意思。“嗯,我知曉了?!庇萏K應(yīng)道。虞父沒再說什么,他坐在一旁,趁著此時空閑,將食物吃下。虞蘇守在父親身旁,打量高大的宮城墻,還有無數(shù)忙碌的泥匠和涂墻工人。他想大貴族們就是不一樣,住這么好的地方,連個圍墻都要用蚌粉刷得整潔,漂亮。“阿父,這墻壁,比我們家的墻還漂亮?!庇萏K喃語。“那當(dāng)然,還只是刷層白粉,等干了,要用朱砂畫出紋飾呢?!庇莞覆敛磷欤瑢⒖胀?、空缽放回籃子。他站起身,打算繼續(xù)忙他的活,他負責(zé)一段墻的監(jiān)工,到時虞君可是要派人驗收,不得馬虎。虞蘇收拾籃中的餐具,將籃子提起,抬頭,見父親沿墻巡視的專注樣子。他站著看了許久,直到父親的身影消失在城墻邊沿。提著竹籃走在回家的路上,虞蘇想著家人,也想著姒昊,他有點憂郁,但又覺得不必太煩惱。回到家里,虞蘇和母親一起用餐,虞母說:“你要是想去姚屯,就由阿母去送飯?!庇萏K抬眼看母親,有點驚訝,母親怎會知曉他在想去姚屯的事,“阿母,不用,我明日早去早回。”虞蘇笑語。“他沒父沒母,怪可憐,你說他有個舅父,怎就忍心讓他一人在外頭流浪,好歹也該給他先成個家才是。”虞母一向很有人情味,當(dāng)然她這句話,聽得正在吃飯的虞蘇差點噎著。“你看不成家,沒妻子照顧,衣服破了都沒人補。勞作一天回家,屋里頭又黑又冷,沒火光,沒煮熱的食物。”虞母扳著手指頭數(shù)著,越想越覺得那孩子真是可憐,也才比她家的蘇兒大一歲。“嗯嗯。”虞蘇點點頭,咕咕喝湯。**姒昊從野鹿坪返回,抵達家里,不過午時,他打算下趟走得再遠些。在一日能往返的范圍內(nèi),他都需要探索,不急,慢慢來。離天黑還有老長時間,姒昊不會在屋中讓時光虛度,他扛著骨耜,提著籃子,往屋側(cè)去。他上次去水塘洗陶器,見到長在附近的野葛,他知道葛根可以食用。拉開葛藤,用骨耜翻土,姒昊翻出數(shù)塊粗實的葛根來。他沒感到驚喜,覺得就該如此,這些葛藤長得如此茂盛,且無人問津,肯定有葛根可以挖。蹲身拾取葛根,撿得半籃子,心滿意足。姒昊站起身,掃視被他破壞的野葛區(qū),想野葛之所以是野葛,因它野生,有人照顧的話,就變家葛了。姒昊覺得這個想法不錯,他將刨斷的葛藤根系重新埋回土里,并到水塘取水,澆灌,幫它們續(xù)命。等明日,就給野葛整下地,圈出它們生長的范圍,將雜草除去。這可是自己的第一種莊稼,得好生照顧。黃昏,喝著葛根湯,姒昊想可惜是秋日,不能播種。明春,可以在湖畔的肥土上耕種,水源又便捷。姒昊不曾去想,門口就有取之不盡的魚,何必再種莊稼。住在紫湖的漁人,就不從事農(nóng)耕。他不只是為了活著,他在任邑里受過最好的教育,他感受到的世間萬物,要比絕大多數(shù)人都來得深刻。他不是一位牧人,一位漁人,一位農(nóng)人,然而年少的他,也還不確定,自己該是什么。夜晚,姒昊沉沉睡去,他夢見廣闊的原野,還有那匹白色的牢馬。夢里馬兒在原野上如風(fēng)般馳騁,而他在馬背上。他周身盡是些佩戴金耳環(huán)的男子,他們騎著顏色不一的駿馬,手中揮舞戎刀,他們在追逐他。白馬甩開追逐者,騰躍過山澗,竄入林叢,它引頸嘶鳴,一時山川湖泊都翻騰了起來,颶風(fēng)襲擊林地,嚇得群馬恐慌失蹄。就在這狂風(fēng)暴雨中,一人一馬,如箭般,朝著霧氣繚繞的天豈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