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只懂放牧，落后又野蠻。那是誤解，戎人是種麥好手，而且有自己的文化。

從農(nóng)人手中購得所需，姒昊帶著虞蘇，向西北向前去。他們穿過湖畔的喬木，在紛紛落葉下，遠遠眺望前方的羽山。他們即將踏上的道路，就在那兒。

為樹林遮蔽的羽山，看不清它的全貌，虞蘇想它似乎沒那么神秘。他聽說過羽山龍的故事，在虞城夜晚的社中，由秉叟口中講述。

虞城，那是他的故鄉(xiāng)，虞蘇十分思念它。多奇怪，他真的有一天，來到傳說的地方，也被遙遠的距離阻隔了故里和親友。幼年的他，很羨慕秉叟的經(jīng)歷，不想，自己會踏上跟他一樣傳奇的歷程。

虞蘇喟然，心中惆悵，姒昊攬住他的肩膀說道：“小蘇，規(guī)方南道接近任方，我們終有一日會回去?！庇萏K將身子側(cè)向姒昊，頭枕在姒昊肩上，他清楚歸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此時心里有不安，他想或許抵達規(guī)方后，他和姒昊的關系會被改變。

他也不那么害怕，他了解身邊這個人，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

姒昊將虞蘇拉到懷里，他從他的發(fā)上摘下一片落葉，虞蘇抬頭，對他微微笑著。姒昊摸上虞蘇笑臉，將臉貼向他的脖子，他嗅吸他身體的氣息，此時姒昊的心境安謐而祥和。

規(guī)方和任方之間，隔著晉原，晉原上有一座要塞——夷城。它是一座只有二十載歷史的城崗，由穹人和晉夷一同營建。哪日規(guī)方和任方能聯(lián)手，攻下夷城，便是姒昊和虞蘇的歸鄉(xiāng)之時，而天下的大勢也將由此轉(zhuǎn)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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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極有過意氣風發(fā)的時期，在他沒殘疾前，他是昆烏戈家的常客。昆烏戈家不乏外來的商人，這些商人來自各個不同的城邦和部族，昆極喜歡和他們接觸。昆極博學多聞，有著語言天賦，他會狄語，會夷語，也會一些河洛語。

昆極一度被父親當做繼承者，受人敬重，直到身為狄人的母親失寵，而自己也失去了健康的體魄。

本該寂靜的午后，昆極聽到院外吵雜的人語聲，他聽出那是河洛的語言。他朝院外探看，他見到一支由三十來人組成的扈人商隊。扈人不大前來昆戎，他們販來的漆器受戎人追捧，但往往只和閃戎貿(mào)易。

昆極很快發(fā)現(xiàn)，這支扈人商隊中，夾著一位晉夷男子，他身著綠袍，攜帶翠羽箭。令昆極格外在意，這人不僅是晉夷的神弓手，他還是位貴族。晉夷以綠色為尊貴，綠袍只有族中的晉氏才能穿。

他必是位帝邦的使者，晉朋派出的人。他來昆戎有出使的任務，而他的任務是什么呢？

近些年，昆鉞越發(fā)跋扈，不顧手足情，又遭父親冷落，昆極難以參與政事。在這樣的處境下，昆極卻對族中的大小事務都清楚，他和昆烏戈有著極好的交情。

扈人的商隊停駐在白屋外，領隊帶著晉夷使者進入白屋，謁見此時土城的管理者昆鉞。昆極派出親信，前去探聽昆鉞和使者的交談。親信回來稟告，晉夷使者跟昆鉞要一個人，那人是位帝族。

夜晚，昆極由車夫送往昆烏戈家，他親自去拜見昆烏戈。這位閱歷豐富的老領隊，似乎有些苦惱，他獨自在屋中沉思。老仆進來稟告，昆烏戈才留意到昆極到來，看著他一瘸一拐走向自己。

老仆離開，昆極在昆烏戈身旁落坐，開口便問：“晉夷是來索要帝子嗎？”昆烏戈點了下頭，他手摸在腰間的戎刀，拇指腹在綠松石裝飾的獸眼上磨蹭，他說：“晉朋知道帝子在昆戎，派人隨同商隊前來?！?/br>
“他從那里聽聞？”昆極想這事有點匪夷所思，昆戎和帝邦沒有往來。

“帝邑有位大巫，經(jīng)由占卜得知?！崩醺暌姸嘧R廣，聽說過這位大巫，晉朋獲得帝邦的王位，有她在背后的大力支持。

“占卜？”昆極驚訝，這位帝巫非同一般。

“說是帝巫有帝向的骨頭，不管帝子在那里，是死是活，帝巫都知道?！崩醺瓴淮_定晉夷使者話中虛實，也許是夸大之詞。

“知道就知道吧，我們和帝邦相隔遙遠，就像兩條朝向不同的河，怎么也不會流到一塊去?！睍x朋要來派兵為難昆戎，得先擺平大大小小的戎人部族，現(xiàn)在可不是二十多年前，戎地能讓他暢通無阻。

“晉夷使者提出用美玉，珊瑚，海貝換帝子?！敝劳撇恍校沟氖抢T。今日昆鉞接見晉夷使者，昆烏戈也在場，他親見昆鉞被使者許諾的大筆財物吸引。天下邦國，論富裕當屬帝邦，人世間的珍寶應有盡有。

“海貝，珊瑚，誰人不愛，他要給多少？”昆極覺得這筆交易要是屬實，昆戎不虧。帝子對昆戎而言，沒那么重要，正值用兵之際，需要大量的財物。不過，拿帝子的命去跟晉夷換財物，有失信用，且會招河洛諸國，還有規(guī)方的怨恨。從長遠看，這筆交易實在不劃算。

“你也這么覺得？”昆烏戈有些失望，他看得更深遠。而今帝子勢力弱小——背后只有任方，一旦他抵達規(guī)方，幫規(guī)方突破封鎖，日后的局勢將大不一樣。

“烏戈，得由我父親定奪，我就是不贊同，也說不上話?！崩O自嘲。他人微言輕，在昆戎，也就昆烏戈還當他是個人物，賞識他。

“我已經(jīng)派人去北谷，通報你父親?！崩醺炅粼谕脸潜闶潜O(jiān)督昆鉞，幫他處理事務。這種大事，他會親自稟報昆吉金，他信不過昆鉞。

昆極離開昆烏戈家，經(jīng)過早市，月光如水，他突然想起帝子那位溫雅的隨從。昆極見過帝子，知道他是個有才能的人。

你我都是命運不濟的人，令人心有戚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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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姒昊從馬舍喂馬出來，披著月光回屋。屋中，虞蘇還沒入睡，在趕制一對皮護膝。這種東西，在任虞緡都不曾見過，戎地獨有。虞蘇見過挖礦的工匠佩戴，自己摸索一番，便就會制作。他有制作物件的天賦，姒昊這方面遠遠不及。

姒昊走到虞蘇身后，將他摟抱住，親著他的脖子說：“不急著用。”兩人打算兩日后出發(fā)，出發(fā)前得去趟虞城，跟昆烏戈告別。昆吉金人在北谷，忙于戰(zhàn)事，不必特意去告知。

虞蘇沒停下手中動作，他笑語：“快做好了?！辨﹃恢坏脤⑺掷锏钠ぷ雍歪樐米撸瑪R放在一旁，他執(zhí)住虞蘇的手，說道：“夜深了，睡覺?！庇萏K噗呲一聲，回頭去摟姒昊脖子，姒昊順勢，將他從地上抱起，抱往土炕。

姒昊坐在炕沿脫衣服，剛脫去斗篷，虞蘇拉住他的手，將他拉向自己。虞蘇熱情地捧住姒昊的頭親吻，姒昊的摸向虞蘇腰間，解他的腰帶。

兩人在戎地，相依相伴多月，日子過得辛勞。他們所擁有的，不過是對方而已。

第二日早上，姒昊和虞蘇坐上，他們要去土城拜見昆烏戈，順便和他辭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