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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雙手捧住一把朱砂,一個接著一個揚灑在棺中。他將被葬,他嗅到水汽氤氳的氣息,感觸到芒草尾梢的擺動帶來的柔風(fēng)。棺木被緩緩闔上,柳葉瞬間枯黃,死寂連同黑暗在棺中蔓延。虞蘇失去了視覺,他看不見他的所愛,他再看不見他的容顏。不要!他不愿被掩埋,不能死去。他于人世還有迷戀,他不能孤零零地留下姒昊,讓他枯槁的身影,行走在莫濱的芒草叢里,失魂落魄地游蕩。虞蘇的眼瞼突然顫抖,吉芳瞧見,她倏然站起身,緊張地雙手拳住。她在榻旁的一點點動靜,姒昊都會留意,他急問:“怎么了?”“蘇蘇……”伶牙俐齒的吉芳,不想自己有天也會口吃。榻上的虞蘇,緩緩轉(zhuǎn)醒,他睜開了眼睛。姒昊撲到榻前,一見虞蘇睜開眼睛,激動地將他抱住,喚道:“蘇!”他那摟抱的動作,就別說有多么一氣呵成,多么流暢了。虞蘇眼角有淚,他的眼中映上姒昊的身影,他雙唇嚅動,虛弱地喚道:“阿昊……”姒昊死死摟住虞蘇,他哽咽,聲音嘶啞,只能聽到他不成聲的話語。若非親眼所見,誰能相信帝昊有泗涕交流的時候。“阿昊……你別……”別哭,我回來了。虞蘇想抬手為他拭淚,只是虛弱無力,別說抬動胳膊,說話都困難。然而帝昊抱住虞蘇又哭又笑,簡直像得了失心瘋。吉芳默默退出屋子,豪邁如她,亦覺不該多看。她和姒昊從小一起長大,還真沒見過他痛哭的樣子,有點嚇人。吉芳去喚壺,走在路上,她不竟也有點失心瘋,忍不住歡笑。太好了,蘇卿蘇醒了!**虞蘇醒來后,在木榻上臥病兩日,乖乖養(yǎng)傷。姒昊盯他盯得嚴,雖然虞蘇覺得除去背有點疼外,并沒有任何大礙。這兩日,事事都由姒昊親為,無論是換藥,喂食,還是擦身。虞蘇被他抱來抱去,也已習(xí)慣。在安逸的養(yǎng)病中,虞蘇還是感受到了一份不平靜。來探看他的人不少,但這些人中,沒有任何一位洛姒族。姒昊的軍隊中,有不少洛姒族的將士,還有幾位洛姒族的臣下。“阿昊,你是不是有事瞞我?”送走來探病的昆極,虞蘇想起這些時日的異常,所有平日相熟的人都見著,唯獨沒有洛姒族的人。“嗯?”姒昊坐在虞蘇身邊,幫他梳發(fā)。自從虞蘇受箭傷,姒昊在屋中待的時間,遠遠比在外頭多。“我聽云息說,射傷我的人已被你處決,他是個洛姒族?!庇萏K養(yǎng)傷中,姒昊不曾提起傷害他的人具體是誰,虞蘇還是從他人口中,知道是“自己人”。虞蘇心里確實不好受,但他還是需要知道,并且去面對:“參與的人有多少?”姒昊咬牙切齒:"八人?!?/br>“你怎么處置?”虞蘇還知道為首的是一位帝邦舊臣,頗有聲望。這位老臣曾一度想將他的外孫女獻給姒昊,被姒昊謝絕。“蘇,你想為他們求情嗎?”姒昊不告訴虞蘇,是因為這在件事上,他絕不姑息。虞蘇搖了搖頭,他喟然許久,回道:“不,我覺得他們可惡至極。”如果不是有防范,穿著犀皮衣,箭鏃就是不能直接取他性命,涂染在箭鏃上的毒物也能。太惡毒了,平日與他們絕無仇恨,反之,還因為他們是洛姒族而多加照顧。姒昊摟住虞蘇脖子,把頭靠在他肩上,每每想起懷里這人險遭人殺害,他就心悸。他無法去原諒這些人,他也不會寬恕。“阿昊,洛姒族是你的族屬,我知曉他們中有不少人對你忠心耿耿?!庇萏K摸了摸姒昊搭在他肩上的手臂,像在安撫他,“莫要遷怒無辜者。阿昊,有恩我們報恩,有仇我們報仇?!?/br>姒昊點了下頭,他心里確實遷怒了,他自己也知曉不該如此。該慶幸虞蘇無事,否則姒昊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來。背部的傷挨近后胛骨,使得虞蘇抬動手臂會牽扯到傷口,疼得很。在兩人的寢室里沒有侍女幫虞蘇穿衣,梳發(fā),這些事情,都由姒昊代勞。外人要是看到他們帝昊,在給蘇卿梳發(fā)、綁衣帶,系腰帶,不知道是何種表情。當然,他們也看不見。穿戴整齊,虞蘇下榻,姒昊扶了下他。虞蘇問:“我聽青然說,晉矢烏在濰水西岸召集軍隊,人數(shù)上萬。”雖然在養(yǎng)病,虞蘇也沒清閑,他知道戰(zhàn)況。姒昊淡然回道:“有不少奴隸兵,都是被迫加入,晉夷的主力已經(jīng)打殘。暮春到來前,我們肯定能渡濰水。”渡濰水。聽到這三字,虞蘇感到傷口疼。“等這一仗打完,再沒有任何阻礙,阿昊,你會抵達帝邑?!庇萏K為姒昊欣喜,他的阿昊一直在戰(zhàn)斗,一切都為這一日,為了復(fù)國。“我們會抵達帝邑?!辨﹃粓?zhí)住虞蘇手,他牽著他走出屋子。在姒昊的扶持下,虞蘇步下木梯,兩人來到一樓。外頭陽光燦爛,照在虞蘇蒼白的臉龐。尋丘土城的將士和居民們從他們身旁穿行,不時有人過來行禮,問候。聽得一聲聲蘇卿響起,虞蘇虛弱地微笑。蘇卿蘇醒在尋丘是一件要事,尤其對將領(lǐng)們而言,更是喜事,因為帝昊終于肯管事了。規(guī)君和任嘉準備好渡濰水的船,帝軍中有大量的尋人,他們水性好,擅長在水上作戰(zhàn)。渡水的工具齊備,將士也都嚴陣以待,只需帝昊一聲令下。虞蘇蘇醒的數(shù)日后,姒昊率領(lǐng)軍隊前往濰水東岸,只有少量的軍隊留駐尋丘。進攻前夜,大軍駐扎在東岸,虞蘇隨軍,入住姒昊的大帳。夜里姒昊和規(guī)君、伯密,任虞兩位嗣子部署明日渡水的事宜,他們討論不多,心里都有底。攻克濰水這事,在攻下尋丘后,便就確定了。夜深,眾人離去,各自回帳中休息,他們得抓緊睡一覺,明早便就要大戰(zhàn)。這一夜,大營很安靜,將士們要么值夜,要么安然入睡。沒有不安,沒有恐懼,在不知不覺間,眾人已習(xí)慣了戰(zhàn)爭。曾經(jīng),連矛都揮不穩(wěn)的新兵,也成為陷陣殺敵的老兵。大帳中,姒昊鋪著被褥,為兩人入睡做準備,虞蘇在衣箱邊折疊衣服,都是姒昊的衣服。要是讓將士們看見,大概要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平素威嚴的帝昊,原來也會做鋪被褥這種瑣事。虞蘇把一件袍子拉平,放在胸口疊起,他說:“阿昊,我給你準備兩套衣服,一套過河后穿?!辨﹃换仡^去看他,見他抬動手臂的動作僵硬,心中不忍,但他沒有制止。姒昊溫語:“過河后,我會回來看你?!?/br>蘇,我不會離開你,我離不開你。虞蘇輕輕“嗯”了一聲,他把折好的袍子抱在懷里,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心慌什么。他們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