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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止不住的疲憊。這兩年,崔云樹的腿不見好轉(zhuǎn),反而日漸惡化,她與那個孩子之間的溝壑也越來越大。 那個孩子聽信了她的話,將一切過錯都攬在了自己的身上,每個月都會寄一筆錢回來,打主意要供養(yǎng)云樹一輩子,好讓他們安心放下…… 她在那場車禍后就離開了崔家,搬回了自己原本的家,一個人孤零零的生活,深居淺出,不與任何人來往。 她過著比崔云樹還要單調(diào)乏味的生活,仿佛一種贖罪,又仿佛作繭自縛一樣無力的掙扎,難求解脫。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是個多么容易心軟的孩子?!?/br> 那孩子捧著自己柔軟的心臟滿懷依戀地送到她的面前,她本不應(yīng)該辜負這份信賴和孺慕,但是她還是選擇了推開。 “她跟兄長……其實很像,在她那個年紀,我都扛不住這么多的苦楚,但是她扛住了,熬過來了,如今還努力地嘗試去改變什么?!?/br> 不是誰都能像易塵一樣,面對一個曾經(jīng)深深傷害過自己的人,卻還會忍著接觸的痛楚,試圖去挽回什么。 故事說到這里,易時楠已是覺得口干舌燥,她看著青年面前不曾動過的茶杯,溫聲道:“可是這家的茶不合胃口?” 少言搖搖頭,沒有說話,他抬手叫來了服務(wù)員,請他們送上茶具,茶盞茶是這家茶樓的特色,但是他們也支持顧客自己動手。 茶具送上來后,少言動作嫻熟地開始洗杯溫盞,易時楠這才知道,侄女口中所言非虛,面前之人的確精于茶道,并且早已入境了。 “你心不靜,何必將茶作為解渴的蠢物?”少言眉眼淡淡,將一杯茶湯澄碧的杯盞推到了易時楠的面前。 易時楠以指代謝,持杯,輕輕吹涼了茶湯,心情也隨著泛起漣漪的茶面一般漸漸平復(fù)了下來。 霧氣氤氳中,易時楠恍惚間覺得仿佛在于長輩交談,或是幼時一樣,面對著溫和說教的兄長。 “她是個很溫柔的孩子?!鄙傺悦蛄艘豢诓?,垂眸道,“而且總是習慣替人著想?!?/br> “可是溫柔這種珍貴的品質(zhì),卻最是容易被世人薄待,被他人所辜負。” ——你要原諒他們一時之間的口無擇言,因為他們心里太難過,只想找一個人來恨,這樣才能活下去。 ——是的,我原諒他們。 但是這個“一時”,什么時候才能到頭呢? “身為大人,你沒能為她遮風擋雨,讓她獨自面對父母離世的傷痛也就罷了,你還讓她雪上加霜?!?/br> 少言的語氣是平靜的,平靜得不像斥責,反而像是再直白不過的描述。 “你沒有包容她,反而要她回頭來遷就你?!?/br> ——因為不夠愛,所以忽視了她所遭遇的一切苦難。 “佛門斬俗緣,道門斷塵心?!?/br> 杯盞見底,少言站起身,一手壓在了茶幾上。 “仙緣在身,是以寡情緣情緣,這并不是說至親之人都會因她的仙緣而短壽,而是說維系羈絆的情感終究會有斷裂的那一天,天道會讓各種各樣的坎坷來磨平她的血rou之情,而非消磨至親之人的壽命。” “她的仙緣如她一般良善,從來不會傷及他人?!?/br> 易時楠的眼睫輕輕一顫,卻依舊穩(wěn)穩(wěn)地拿著茶杯,沒有讓茶水溢出半點。 “你既然已經(jīng)決定不再愛她,那請你絕對不要回頭?!鄙傺哉Z氣淡淡,言語縹緲如云,卻也厚重如山。 “你辜負的,總會有人去珍惜,她已經(jīng)找到愛她的人了,請你放心?!?/br> 少言結(jié)了賬,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茶樓。 在他的身后,拿著茶杯的女子獨坐許久,沉默無言。 心底深藏的晦澀被人看穿,那年來到家里的天師不僅是為少女改命,還告訴她,此女仙緣在身,親緣孤寡。 她認定是這個孩子的仙緣害死了兄長,拖累了云樹,所以決定遠離她、傷害她,像護犢子的鳥mama,只為了張開羽翼擋住身后在乎的一切。 她從來沒有將那個孩子放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不用他說,她都知曉,她早已失去愛那個孩子的資格了。 易時楠失魂落魄地回了家,她想去看看自己的女兒,打開房門,卻看見不良于行的崔云樹滿臉興奮地扶著墻,朝她緩步走來。 “mama!我能走路了!你看啊!仙人說只要我每天鍛煉,就能跟以前一樣!” “剛剛家里來了兩個人,他們說他們是醫(yī)仙和藥神,能治好我的腿?!?/br> 少女笑容燦爛地述說著神奇的見聞,陽光灑落在她的眉宇之間,掃去了陰霾般的晦澀,重歸原本的明朗。 “真的太神奇啦!這世上真的有仙人嗎?我就被扎了好多針,吃了幾顆丹藥,就突然能走了!” “對了mama,他們說他們是來幫一個人了卻塵緣的,是什么人???mama認識嗎?” 崔云樹興奮的話語戛然而止,因為在她的眼中,向來端莊優(yōu)雅的母親沒有因為她的康復(fù)而歡喜,反而流下了淚來。 “mama,你不高興嗎?”被歡喜沖淡了陰戾的少女終于感受到了遲來的愧疚,“我仔細想過了,當時候換座位的事情真的不能怪易塵,爸爸說得對,是我太偏激了,不能因為自己的不幸就去怨恨別人的幸運。mama,你叫易塵回來吧,我們畢竟是她最后的親人了,我會跟她道歉的。” 易時楠搖搖頭,嗓音嘶啞:“不,mama只是喜極而泣?!?/br> “至于易塵……” “她……應(yīng)該是回不來了?!?/br> 易時楠泣不成聲,因為她終于發(fā)現(xiàn),她把那個孩子弄丟了。 她把兄長視作生命延續(xù)的那個孩子,弄丟了。 在很早很早之前,她沒能牽起那個孩子的手,就這樣看著她消失在時光的盡頭。 兄長的孩子很好很好,而且,她也已經(jīng)找到了會愛她、會珍視她的人了。 感情從來都是雙向的,在這樣互相的折磨中,被一點點磨滅的豈止是她的感情?那個孩子對人世最后的眷戀和不舍,也被一點點地消磨殆盡。 從此以后,她的目光不會停留在這個辜負了她的塵世,她會將目光放得長遠,眺望著九霄青云之上遼闊無垠的世界。 那些人要帶她走,而她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