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闔上雙眼定了定神,兩只招子再次睜開,面色如山巖般嚴峻,就吐出兩個字:“突圍?!?/br>黑狍子端起沖鋒槍,吼道:“你們護著當家的趕緊走,老子擦溝子!”大掌柜瘸了,按照位次,就該輪到炮頭去斷后了,總不好讓書生,女子,和做飯的大總管干這臟活兒累活兒。兩名身材強壯的伙計,用一柄樹枝麻繩捆扎的粗制擔架抬了大掌柜,在其余人等掩護下,沖出洞外,冒著槍林彈雨在山間小徑上奔逃。男人的份量的確是忒沉,一個頂仨,跑得那倆伙計呼哧帶喘,揮汗如雨。張藝興寸步不離大掌柜身邊,手里提著兩根槍管子,四方警戒。大掌柜也沒閑著,等拐到山林轉(zhuǎn)角處,瞇眼瞅準了空檔,隨手拿盒子炮“啪”、“啪”撩了兩槍,又命中了不知道哪兩個倒霉蛋。山下機槍聲四起,重武器的駭人動靜。山路上不時有伙計中槍倒地,掙扎著滾下山坡。前沿陣地上的官軍,開始拿大喇叭筒跟山上的人喊話:“野馬山的土匪你們已經(jīng)被包圍了,放下槍趕快投降,不要妄圖負隅頑抗!”回應喊話的是黑狍子掃出來的一梭子子彈。山下的軍官繼續(xù)鍥而不舍地喊話:“土匪們聽好,你們今日交出那個名叫張藝興的小劍客來,繳槍的不殺?。?!”山上的人一聽,啥意思,點名要小劍客?!“只要交出小劍客,不要頑抗!我們師長大人不會為難你們?。。 ?/br>眾頭領和伙計頓時愣神,咋著,這啥時候俺們野馬山英俊威武、炯炯有神的大掌柜,腦瓢子都不值錢了?竟然不要俺們交出孫紅雷,而是要交出小劍客,這什么亂七八糟?!豐老四趴到草坷垃里,掏出個單筒袖珍望遠鏡,瞇著小眼睛仔仔細細觀察了一番,扭身說道:“這不是第二師的騎兵陣?!?/br>“那是哪兒來的一幫鳥人?到底是不是馬家軍?”“是馬家軍,看著像是第一師的人?!?/br>眾人不解:“第一師?第一師不就是那大煙鬼師團么!奶奶的,這幫人不在炕上耍煙槍,也跑來剿山,起什么哄?。 ?/br>張藝興已經(jīng)悶頭想了多時,這時抬眼說道:“他們既然是沖我來的,我留下,掩護你們走!”大掌柜迅速接口:“不行?!?/br>“當家的,這伙人是那個馬師長派來的對不對?那馬師長想必是對兩次之事懷恨在心,想要捉了我去。如此甚好,你們想辦法突圍,我來對付這人!”大掌柜陰沉著臉,目光冰冷:“不成。”這時山下又是一通機槍的狂轟濫炸,掃過豐老四蹲過的草坷垃,幸虧這書生眼賊腳快,一縮頭,連滾帶爬地跑走。“土匪們,趕快交出小劍客,不然今日就將爾等全殲于此地!給你們一刻鐘的考慮,趕緊交活人出來?。?!”張藝興一把揪住書生,急沖沖問道:“四爺,當家的應當從哪個方向突圍,勝算大一些?”“呃......現(xiàn)下應是沿疏勒山南麓,進青海?!?/br>“好,你們走南麓去青海,我走北麓,引開這幫人!”大掌柜這時硬撐起身子從擔架上跳了下來,受傷的那條腿腳掌剛一沾地,牽動了大腿傷處的幾條肌rou,立時疼得齜牙咧嘴,倒抽冷氣兒。“當家的......”男人吼道:“老子說了你不準去?。?!”“你不用替我擔心,我會見機行事,他們也沒那么容易抓到我。”“說了不成就是不成!老子說話還不頂用了?!”大掌柜這時突然怒火爆發(fā),眼眶都要滋出血來,抽出腰里的槍撥栓上膛,咬牙切齒罵道:“狗娘養(yǎng)的馬俊芳!......老子這還沒躺呢,就敢打上門來跟俺要人,烏龜王八羔子,有種他上得山來見見老子,老子一槍一槍地剮了他?。?!”手掌一把撐在一旁的伙計肩膀上,那伙計忍不住捂著肩膀“嗷嗷”叫喚起來,身子就癱了下去。大掌柜用力過猛,把那伙計當成了馬師長,幾根手指的力道差一點兒掰斷這倒霉蛋的鎖骨。大掌柜拎著槍,拿槍管子指點黑狍子:“去跟山下邊兒的人說,讓那姓馬的出來!告訴馬俊芳,張藝興是俺孫紅雷的人,他想打俺媳婦的主意他休想!!!除非老子今兒個在這兒躺了,不然老子今天就讓他躺了!”男人暴怒之下,本已愈合的傷口再次迸裂,在旁人看不到的皮褲內(nèi)里,新鮮的血水浸透了白色的綢緞。一條腿勉力支撐著份量,身板有些微抖,額頭洇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張藝興情急之中,架過男人的臂膀,將大掌柜拽開幾步到僻靜處,低聲道:“你聽我說,那馬師長無非就是脖子上被我戳了兩個洞,想要把吃得虧找回來,你且不必擔心,我自會與他周旋。聽軍師說這大煙鬼師團就是一群軟蛋,戰(zhàn)斗力比騎兵師差得遠,你帶人從反方向突圍應該可以走得脫!”孫紅雷雙眼之中含著戾氣,恨恨地說:“老子絕不會扔下你一個人擋著?!?/br>“這都什么時候了,不可意氣用事!”張藝興心想,我知你一定不放心我,可現(xiàn)下這個狀況,若沒有人拖住敵軍,一旦騎兵攆了上來,男人這腿腳不便,怎么能跟對方面對面硬拼?大掌柜若是在往日里,全須全尾的,別說對付一個馬俊芳,以一當十都不成問題,可現(xiàn)在傷得這么厲害,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再次陷入重圍!四周炮火紛飛,山上山下兩撥人再次以火力相持,各自都傷亡不斷。熊熊火光映在男人一雙金棕色眼眶中,瞳仁里盡是烈火和硝煙薰燎出的一片血色。張藝興湊上前來,伸手摸了摸男人血紅的眉眼,攬住腰桿,輕聲道:“你別怕,我一定回來與你匯合?!?/br>孫紅雷怔怔地望著張藝興,腦中耳畔莫名回蕩的,卻是豐老四那一日與自己的交談。少年早夭......流蕩天涯......橫死沙場......馬革裹尸......一字字,一句句,挖心搗rou,撕扯神經(jīng)。心口如被炮火擊中,骨rou崩塌,幾欲嘔血,眼前一片電閃雷鳴。孫紅雷一把抓住張藝興的胳膊,死死鉗住,牙縫里吐出帶血的一句話:“老子說了要好好護著你,今兒個老子就是躺在這兒了,也絕不會丟下你!”張藝興目光決絕,盯著男人的眼睛:“你敢躺?。。∧闳羰翘稍谶@里,就是逼死我!”“羊羔兒,你......”男人嘴唇顫抖,說不出話。“你知道我的,我橫豎都是跟你在一處,無論上天還是入地......你若真心憐惜藝興命苦,這一世除了你,沒有別的親人,沒個依靠,就好好給我活著!”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