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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藝興見一只榴彈沒炸到人,氣得牙根兒癢癢,追著柴九的背影,咬牙切齒地又甩了一彈,簡直是不把對方炸成篩子不甘休。山崗上土石崩塌,硝煙彌漫,一團兵荒馬亂,遍地斷肢棄尸......柴九帶著小撮突圍的親信崽子,落荒而逃,情急之下急奔老巢的方向。還沒到芨芨臺,剛跑到梧桐溝,就聽見前方三聲槍響,一隊人馬荷槍實彈,列開陣勢。柴九胯下的馬兒被槍聲驚得前蹄撩起,仰面嘶鳴,差點兒把這廝給直接折下馬去。只見對面陣中,馬上端坐一短須書生,悠閑地捋著三寸小胡子,一臉詭笑。身旁一圓腦袋黑廝,手上兩把短筒火槍,“嘿嘿嘿嘿”張狂地獰嘯。兵不在多,全在于如何調(diào)度。此一役孫紅雷是預謀已久,準備充分,也依仗了豐軍師的精心謀劃,兵分三路,圍追堵截,勢要將柴九收網(wǎng)打進。浩瀚沙海中塵霧迷茫,幾棵孤寒的枯樹上,老鴉棲枝,“哇哇”地哀鳴,聲音慘不忍聽,如同敲響喪鐘。前方有黑炮頭堵住了回山的去路,后方又有孫紅雷和張藝興拍馬狂追,身邊兒的崽子一個一個在槍聲中栽倒馬下,柴大掌柜這時簡直如同喪家之犬,慌不擇路,抱頭鼠竄都不知應當往哪個方向竄,才能夠逃出升天。只能掉轉(zhuǎn)馬頭,一路往南,閉著眼睛亂竄,寄希望于被孫紅雷攆上之前,能逃進玉門關(guān)馬家軍的駐地,撿一條活命。正倉惶之間,前方山峁之后突然再次轉(zhuǎn)出一支隊伍,一眼望去,這隊伍衣裝凌亂,沒有旗幟和軍服,一看就是土匪。柴九見狀大為驚恐,幾乎要仰天長嘯,舉槍自戕,自己了斷也比落到野馬山大掌柜手心兒里強一些。這時卻聽到那支隊伍里為首的一名年輕頭領,勒住馬兒高聲喊話:“喂!你是什么人?”柴九驚慌不語,不知如何作答。那頭領又喊:“你是這地方的老鄉(xiāng)么?怎么就一個人?”柴九恐慌之下還沒有完全傻掉,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答:“我,我,我,我就是個過路客商,遇上土匪被搶劫了!”“土匪?”柴九這時突然轉(zhuǎn)過味兒來,連忙說:“是,是,是土匪!土匪十分兇殘,人多勢眾,搶了我的貨物,還把我的伙計都打死了,追得我沒地方跑,你們趕緊放我過去吧!”頭領上下打量柴九爺,見他穿得一身醬紫色緞袍,貂裘皮帽,牛皮長靴,的確像是有錢大戶人家的模樣,忍不住問道:“你不是玉門關(guān)馬家軍的人?”“馬家軍?呃......我,我,我不是,我就是個進關(guān)的客商!”年輕頭領只一個猶疑,柴九已經(jīng)見縫插針,策馬躥進對方的隊伍,一路繞過了山峁。“砰砰砰砰!”數(shù)聲槍響。“站??!狗日的休走!”野馬山的馬隊飆來,喊殺聲驚得這年輕頭目和手下的兵勇紛紛掏槍,一時間雙方槍聲大作,混亂一團。沙漠之中卷起沙塵暴,黃土鋪天蓋地,砂礫抽打在面頰上,像是用小刀子切割皮rou。孫紅雷追擊柴九正追得興起,突然被這一路不明身份的兵馬攔截在此處。被對方的槍火壓制住了步伐,只得暫時退到沙丘之后,等待沙暴消停。對面那支隊伍似乎也不急于拼命,各自找了掩蔽的山崗,躲開沙暴的襲擊。張藝興被沙塵吹得頭昏腦脹,蒙面的黑頭巾都抵不住漫天黃沙的威力,滿嘴都是砂土,嗆了半晌,說不出話。大掌柜將人提過來摟在懷里,給灌了幾口涼水,順了順氣兒,忍不住罵道:“讓你在綹子里待著,你偏要跟著出來,真他娘的礙事!”“不要,小爺?shù)糜H手削了那姓柴的!......當家的,對面兒那一路是誰的人馬,難道是芨芨臺綹子來了接應?”“芨芨臺哪里還有人馬?如果真有接應,黑炮頭和軍師那一路應該能堵住對方的人。”“那這是一幫什么人?”“鬼知道!看著也不是馬家軍的衣服......這鳥不拉屎的荒涼地方,也能冒出來一支隊伍!”黃土把兩群人徹底刮暈填埋之前,沙塵暴終于逐漸消退。大掌柜抖了抖一腦袋的土,一睇眼神,“插簽柱”的頭目,綽號叫耗子的,從沙坑里費力地拽出身子,一路手腳并用,匍匐到陣前,高喊:“喂!你們是哪一路的綹子?”對面兒立刻就有了回應:“喂!你們是此地的土匪?”兩路土匪碰碼一般都不會稱呼對方為“匪”。大家都是土匪,還匪你個頭??!因此會直接問,你哪個山頭的,哪個綹子,是個啥蔓兒,江湖上有排號么?對方這樣一問,問得大掌柜納悶,忍不住高聲喝道:“你爺爺俺就是土匪!你們是個啥蔓兒?是馬家軍的崽子么?”對方陣中安靜了一會子,似乎在嘰嘰喳喳商量著啥,然后才探出兩顆腦袋,答道:“這位頭領,我們不是馬家軍,你們?nèi)绻膊皇邱R家軍,咱兩家沒有仇怨,純屬誤會,不要開火,不要開火誤傷!”大掌柜罵道:“不是馬家軍你們他娘的救走柴胡子干啥?把柴九那廝交出來!”對方發(fā)愣:“什么柴九?”“就是剛才逃到你們隊伍里那個王八羔子!老子追了一整天了,他媽的就差這一步眼看就追到了,你們搗什么亂!”“呃......那人說是過路的客商,被你們追殺......”“狗屁客商!那廝是老子的仇家,他才是你們要尋的馬家軍的走狗?。。 ?/br>豐老四和黑炮頭帶的那部分伙計這時也趕上來,與大掌柜的兵馬匯合一處。水香和糧臺負責收拾殘局,整理芨芨臺的崽子們拋下的財務輜重,趕著一溜大車,在后邊兒慢悠悠地跟隨。兩支隊伍在荒丘沙地的背風處“碰碼”。對方騎馬過來倆人,一個是中年書生模樣,臉上架了一副圓骨碌的眼鏡,一只鏡片卻已經(jīng)碎掉,近視眼估摸是看不清楚,很費力地瞇縫著眼睛瞄人。另一個年紀輕輕,削尖臉龐,兩頰瘦得都凹陷了進去,愈發(fā)顯得眉骨之下一雙色澤濃重、線條分明的眼睛,頗為英俊。張藝興想那臉上架了透明琉璃瓦片的中年男子應該是個頭目,身邊兒的年輕后生看起來跟自己年紀相仿,估計是頭目隨身帶的保鏢。中年眼鏡男伸手抬了抬臉上搖搖欲墜的鏡框,語氣莊重地說:“這位頭領,請問你們是此地哪座山的鄉(xiāng)親?我們想問個道。”大掌柜挑眉答道:“老子是由此往南,野馬山綹子的大掌柜,江湖報號孫紅雷。你們啥蔓兒?有報號的沒有?”豐老四趕忙插嘴解釋道:“我家掌柜問你們是什么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