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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官大人行個方便,跟牢里的卒子疏通疏通,別太難為他,別打壞了......”“咳,打壞不打壞的,人終究逃不過一死......不過你家大掌柜這會兒也不孤單,有人給他墊背呢!”“什么?”“柴九柴大掌柜?。z人關在對門兒,一邊兒捆著一個,互相還都能瞧見人影兒。地牢里那幫人這兩天可累壞了,折騰完這個再折騰那個!”張藝興這會兒才想明白,當時自己與殿下都在危急關頭,胡副官關鍵時刻陰陽怪氣地幫了幾句腔,不露痕跡地幫小鳳兒一起落井下石,構陷了柴九。柴九爺被馬軍長拿下收押,也扔進了牢房。喏大一個地牢,一下子收容進來兩位山賊老大,守衛(wèi)的兵勇圍得里三層外三層,刑訊的卒子都添了十幾個,三班輪歇,保持體力。其他雜七雜八的牢犯崽子,一輩子沒見過這種做老大的才能有的排場,也算開眼了。孫紅雷這兩天樂不可支,簡直就盼著每天早上獄卒們來點卯上班。咱野馬山大掌柜一貫性子豪爽不羈,尤其擅于苦中作樂,每日瞧著住對門兒的柴九挨揍哀嚎也是人生一大樂趣!獄卒們“嘿呦嘿呦”,忙得不亦樂乎。這個上完了烙鐵,輪到那個上烙鐵;這個灌完了辣椒水,就手兒再給那個灌辣椒水。柴九爺挨打就一句話:“老子冤枉!那封信不是老子寫的!那個狗娘養(yǎng)的小王八羔子誣陷老子?。?!”孫紅雷得意地狂樂:“老子的媳婦他媽的忒能干了,知道俺在牢子里每日憋悶寂寞,把你個姓柴的送進來陪老子!老子這一趟真是值了,哈哈哈哈哈哈!??!”張藝興聽得心中難受,臉色微紅,低聲說道:“胡副官,前日里在馬公館那件事,你不要,不要告訴我當家的......”胡副官眉毛一挑,眼神曖昧中透著些許輕狎:“呵,呵呵,嗯,這個我懂。大掌柜有話讓我?guī)Ыo你?!?/br>張藝興眼底終于放出兩抹光彩,急切地問:“他有何話?”“他讓我跟你說,這次落難,想來很對不住你,讓你別費力折騰去想著撈他了,也不要鋌而走險,別把野馬山那點兒家當都給踢趟了?!?/br>“......”“還有,他說,知道你性子一向念舊,若是跟你交待,別再惦記他了,你定然是做不到。因此就只交待你,別太過惦記他了!往后不如找個沒人的山溝溝,老老實實做個老百姓,不要再打打殺殺......還有,攢的那些銀子記得帶在身上,再找個男人,能護著你的男人,好好過日子。”“他,他怎么這樣說呢......”張藝興眼底的淚水奪眶而出,簌簌流淌,用力睜大眼睛,抿緊嘴唇,還是抑制不住胸中的抽搐,止不住臉上的淚。胡副官很是同情地瞥了一眼梨花飄雨的張藝興:“你有啥想說的,我?guī)Ыo他?!?/br>“跟他說,那天的時候,我會去尋他,與他一起?!?/br>張藝興從褡褳里掏出用手帕裹著的一大摞片子,遞給胡副官,作為報酬。怕人家嫌不夠,又從衣兜掏出自己出門隨身帶的所有銀元和票子:“這些散碎錢財拿去打點獄卒,還夠么?”胡副官毫不客氣都接了,用手掂了掂,分量不錯,揣進懷中。亂世之中做的斷頭買賣,掙得就是這冒險跑腿的銀子。吃官軍的俸祿,掙土匪的油水。****大掌柜雖然吩咐張藝興別再折騰了,張藝興哪里能甘心!趕回綹子以后,就與養(yǎng)好了傷要西去新疆的小柳師長一起,快馬加鞭,星夜兼程,趕往星星峽。小股隊伍只有五六個人,也不引人注目,一路順利混過各道關卡。過了星星峽就是盛世魁盛大軍長的地盤,張藝興直奔距離兩省邊界最近的大城市哈密,在那里尋到了屯兵駐扎的許軍團長和劉參謀。許茂璋和眼鏡參謀聽說大掌柜身陷囹圄,又見張藝興滿面青紫瘀傷,容顏憔悴,十分吃驚。張藝興急切地說:“這些日子多方奔走,也無濟于事。我這次來也是想問許軍團長和參謀長求助,能否出兵相救?”“出兵?”“馬云芳一向對你們紅軍很是畏懼頭痛,若是紅軍來犯,他定然沒有閑情對付我當家的,想必能夠拖延一些時日,待我們設法營救他出來。若不然,七八日之后,就要問斬,再也救不回了......”許茂璋和眼鏡參謀眉目緊蹙,面色沉重,互相看了一眼,沒有吱聲。張藝興心里一涼,膝蓋一軟,“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唉,小兄弟呀,你這是干嘛,快起來說話呀!”張藝興伏地說道:“我是走投無路才來向兩位求救。我也知道此去事關重大,救大掌柜是希望渺茫,只是,只是......懇請兩位看在當初我當家的借槍與你們的隊伍,又收留你們在山上休養(yǎng),看在我們結拜一場的情誼......”一旁的小柳師長插嘴道:“許軍團長,大掌柜咱不能不救啊!他是因為救了餓,又收留咱們隊伍在他那個綹子里落腳,才吃的官司!”“是這樣?”“是??!馬匪定的是他幫助咱們紅軍的罪名!咱們三個人與大掌柜結拜了兄弟,認了他做大哥,如今人家有難,咱咋能坐視不管呢!”許茂璋揮手怒道:“哪個是要坐視不管?!小兄弟呀,我許茂璋今兒個要不是紅軍的軍團長,早就提了槍跟你跑去玉門關救人了,我老許還怕跟馬家軍崽子們干仗么!可是我們隊伍有紀律的,沒有上邊兒的命令,不能帶隊擅自行動啊!”眼鏡參謀皺眉咂嘴道:“是啊,這事兒真是不好辦。延安方面是讓我們在此處駐扎待命,休養(yǎng)生息,等待國共雙方的談判結果,避免與甘肅青海的馬家軍起直接沖突。我們不能違令冒然出戰(zhàn)吶!”張藝興自知多說無益,最后一絲希望也破滅了,心一點一點冷掉,破碎,化為一掊死灰齏粉。這時跪在地上深深地拜了一拜,哽咽說道:“既如此,我也不愿強人所難。我與大掌柜是生是死都在一處,不會離了他。此一去恐今生無緣再見,張藝興在此與三位兄長訣別,三位哥哥多多保重。”張藝興叩了頭,含淚轉身而去。****寒風蕭瑟,疏勒水濱。一江風雨無情,坐看秋山紅淚。玉門城,西市,馬家軍處決囚犯的地點。一聽說今兒個要處決重犯,全城的老百姓撇下豆腐磨,放下羊血桶,娃子丟在炕上,巴巴地都跑出來看行刑。處決的是誰到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見到血,見到腦瓢子滿地亂滾,有熱鬧可看。看熱鬧的群眾都被木柵欄和障礙物堵到刑場四圍,不得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