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

兩人在黑暗中喘息著，各自平復著心跳和呼吸。

游安朗遲疑著打開了臺燈，看見是相框又掉在了木地板上。

看見碎裂的玻璃板下的照片，游安朗突然清醒過來，萬分心虛地轉(zhuǎn)頭去看夏瑜。

夏瑜脫力一般疲乏地平躺著，散在潔白軟枕上的黑發(fā)零亂，臉色蒼白如紙又染著不正常的潮紅，嘴唇是紅潤濡濕的。整個眼眶也都紅了，眼中水光閃爍，似乎含著淚。

再往下，他的睡衣領口被扯開了，露出白皙鎖骨，上面還有著幾道刺目的紅色指痕。

夏瑜失神地望著天花板，不出聲，平躺著一動一動，一眼也不看游安朗。

游安朗坐著看了他好一陣子后，下床穿上拖鞋，推門出去，關門之前，說了一句：“我去睡沙發(fā)。”

這晚，游安朗看著客廳墻壁上的夜光掛鐘指向了三四點都還是清醒的，后來終于睡著，睡得特別沉。到被廚房刀叉和瓷盤碰撞的清脆聲響弄醒的時候，上午的陽光已經(jīng)十分慷慨地灑滿了整個室內(nèi)，再看一眼掛鐘，九點半了。

游安朗起來，看見廚房里的夏瑜的背影，他穿了淺藍牛仔褲和白長袖襯衫，正在做早餐。

有冷油進熱鍋的滋滋聲響，大約在煎蛋。

游安朗輕手輕腳地走去浴室洗漱，避免驚動他，在浴室對著鏡子懺悔了好久后，懷著赴死一般的心情，邁著沉重的步伐，走了出去。

走到餐廳，看見夏瑜擺好了兩盤早餐和兩杯牛奶，已經(jīng)開始吃了。

游安朗小心翼翼地拉開椅子坐下，拿起盤中三明治低頭咬了一口，熱的，好吃。

“這么心虛？昨晚的膽子到哪里去了？”夏瑜放下吃了一半的三明治，抬眼微笑。

游安朗的心砰砰亂跳，不敢說話不敢動，只呆呆地望著他。

“給你三秒鐘，向我道歉?！毕蔫っ佳蹚潖?，語氣平和，“我就原諒你?！?/br>
游安朗一怔，反應過來后連忙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再也不那樣了?！?/br>
說完，眼神很是小心地望著夏瑜。

夏瑜又靜靜看了他一會兒，才輕輕嘆了口氣，說：“吃早餐吧，牛奶快涼了?！?/br>
“嗯?！庇伟怖授s緊拿起杯子，連喝幾大口牛奶。

*

周一返校，夏瑜陪游安朗泡圖書館，準備期末考試。

夏瑜已經(jīng)大四，幾乎沒有學習任務，只拿了本閑書，坐在游安朗身邊隨意翻看。

游安朗對著全英文的課本，做著全英文的練習題，越來越困倦，猛喝茶也提不了神，最后啪一下倒在桌上睡著了。

夏瑜看得忍俊不禁，無聲微笑，翻書的動作更輕了一些。

游安朗是雙手放在腿上、額頭靠在桌沿上睡的，十幾分鐘后起來的時候，雙眼迷蒙地望住夏瑜，額頭上起了道深深的紅印。

夏瑜無可奈何地笑笑，伸手在他額頭上輕輕地揉了揉。

游安朗不明所以，握住夏瑜的手，在桌下十指相扣，見夏瑜不抵觸，笑了。

夏瑜靜靜地看著游安朗，看他的眼睛明亮如陽光下的清澈湖水，看他長長的睫毛輕輕顫了一下，看他笑了，右臉頰上有一個淺淺的酒窩。

夏瑜手里稍微用力，跟游安朗更緊地握在一起，然后凝視著他，看他的臉漸漸紅起來，因為皮膚白凈薄嫩，特別明顯，卻毫無自覺，一直紅到了耳根去。

夏瑜無聲地揚起嘴角，想，自己為什么會喜歡他呢？

大概是因為他懂得沉默，懂得等候，懂得臉紅。

而這樣的人，其實并不多。

*

晚上，X大女生宿舍。

謝蘇坐在書桌前對著電腦，正百無聊賴地刷網(wǎng)頁微博。

刷著刷著，忍不住第三次疑惑地側(cè)頭看一看旁邊位置的室友玲玲。

玲玲戴著耳機，好像在看視頻，一邊看一邊發(fā)出興奮驚喜的“哇！”、“啊啊啊……”、“天哪！”之類的慨嘆，注意到有人看她，她連忙捂住嘴，但還是激動地直跺腳。

謝蘇實在好奇，走過去到玲玲身后，問：“你在看什么呢？”

玲玲把耳機拔下來，讓聲音外放，兩眼放光地對謝蘇說：“你快看這個視頻！我循環(huán)了無數(shù)遍了天哪！這個人怎么這么帥！我愛上他了！”

“又是哪個明星呀？”

謝蘇不解地看向電腦屏幕上播放著的視頻。

不大的舞臺上，一個穿藍白格子襯衫的清秀男生在唱著。

英粵雙語版本，男生聲線清澈干凈，聲音里帶著能感染人的愉悅笑意——

想起當初跟他相識的那天，心中不知不覺將愛奉獻，

漫步共話情義倍添，暗角熱吻感覺突然，

分開這一刻亦仍掛念。

忽然，畫面劇烈晃動，應該是拍攝者手抖了。

遠近都是女孩子們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是Z大新一屆校園歌手賽的嘉賓獻唱，觀眾拍攝上傳的視頻。

謝蘇看得怔住了，一動不動。

歌曲很快播放至結(jié)尾。

曲終，男生一臉笑容地看著臺下某個方向，將一句“Iloveyoumoreandmoreeachdayastimegoesby”慢速重復了三四遍，然后在全場歡呼聲和漫天彩帶中鞠躬致謝下臺。

玲玲在這時激動地扯住謝蘇的衣袖，一邊扯一邊嚷：“就是這句就是這句！你看他笑眼甜炸！聲音里也帶笑……好甜好性感啊我靠！”

“嗯?！敝x蘇呆了半晌，終于用蚊子似的聲音應了一句。

她一點也不覺得甜，她只覺得扎心。

為什么這個人會是夏瑜。

音樂停止，宿舍里安靜下來。

玲玲點了暫停，雙手握住謝蘇的手，沒察覺后者的異常，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說：“可惜我剛愛上就失戀……他這不是表白誰信?。颗_下他女朋友幸福得要暈過去了吧。”

“嗯?！敝x蘇點點頭，游魂似的走回自己位置坐下，繼續(xù)對著電腦上的網(wǎng)頁微博發(fā)呆。

扎心之后，克制不住的好奇，想知道夏瑜新女友是誰。

然而，并不能去問了。

*

七月畢業(yè)季，Z大校園天氣好得出奇。

藍天白云綠草坪襯著古老優(yōu)雅的紅磚建筑，美如紀念品商店里的明信片。

游安朗穿著黑紅兩色的學士服，好不容易拍完全班合照、全系合照、全年級合照之后，走到林蔭道旁榕樹下的大理石長椅上坐下休息。

旁邊坐著的夏瑜給他遞過去一瓶礦泉水。

游安朗喝了一半，夏瑜自然地拿回去繼續(xù)喝。

等夏瑜把瓶子放回書包后抬起頭來，發(fā)現(xiàn)游安朗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他，白皙的臉上有些紅，笑容有點羞澀。

夏瑜笑看他一眼，環(h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