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缺失了半心，他真的開始變得軟弱而易於迷惘了。

曾經(jīng)可以毫不在意別人的生死，可以毫不猶豫地殺死自己兄弟的他，不過是因?yàn)橐粋€素不相識的人在面前消失，也可以毫無理由地覺得悲傷。

也許就是因?yàn)檫@個原因，所以才會沒有辦法動手殺了青鱗的吧！

“孤虹，我們兩個，又變得孤孤單單了啊！”

孤虹一怔，回轉(zhuǎn)了身。

那是穿著一身黑衣的男子。

容貌和消失的那人有八九分的相似，一看就知道脫不了關(guān)系。

奇怪的是，這張容貌在那人身上給人恬靜淡然的感覺，但在這人的臉上，偏偏多了幾分張揚(yáng)和狂傲，顯得相當(dāng)不稱。

這個人，并不熟悉……但是他的身上，有一種很熟悉的味道，那雙太過明亮的眼睛，也是越看越熟。

“赤皇？”孤虹愕然地說道：“你竟然……還活著嗎？”

“很抱歉，我還是活著的。茍延殘喘的赤皇，最後還是不得不變回了喪家犬?！焙谝氯诵α艘恍?，孤虹在那里面看到了無限的苦澀。

要是以前有人告訴他，狂妄成性的赤皇熾翼也會笑得這麼苦，這麼澀，他是不會信的。

但是他現(xiàn)在親眼看到了，素來以愛恨分明，性格暴烈著稱的火族赤皇，連笑也不會笑了。

笑得這麼慘痛，這麼模糊，根本分辨不出是在笑……還是在哭……

“或許都是你這個孤寒鬼帶來的霉運(yùn)，孤虹孤虹，你自己孤孤單單也就算了，為什麼要讓我也和你一樣呢？”

眼看著熾翼揚(yáng)起了手要敲過來，不知為什麼，孤虹卻沒有想過閃避或者還擊。

像是習(xí)慣了……

卻沒有像預(yù)期的那樣被敲打到，熾翼的手在碰到他頭發(fā)的那一刻張了開來，滑到了他的肩後，用力地?fù)ё×怂?/br>
孤虹的臉上一片驚愕的神色。

他們兩個都是戰(zhàn)將，光是在戰(zhàn)場上兵戎相見就不知有多少回，哪怕水火兩族相安無事的那些日子里，見了面不是動武就是斗嘴的。別說是擁抱了，靠近些也會覺得相互厭惡。

就算今天不再是需要以命相搏的死敵，這樣徹底的轉(zhuǎn)變，也太離奇了吧！

更讓他驚訝的，是頸邊溫?zé)岬臐褚狻?/br>
赤皇……真的在哭……

“你哭了，為什麼……”問到這里，孤虹已經(jīng)覺得後悔，赤皇的脾氣，他向來清楚。

“他死了……他最終還是死了……”出乎他的意料，熾翼并沒有因?yàn)樗膯栐挾做┡?，只是用他帶著顫抖的聲音在說：“這世上該死的人這麼多，為什麼死的那個不是我，也不是你，偏偏是他呢？”

“我不明白你說什麼?！惫潞绺野l(fā)誓，他真的不明白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了。

有離開得那麼久嗎？久到所有的一切顛倒了過來？

應(yīng)該熟悉的，變得很陌生，應(yīng)該陌生的，卻刻到了魂里。

“怎麼辦呢？”熾翼的聲音茫然而無措：“無名死了……惜夜還有什麼理由活著呢？”

“赤皇……”孤虹清清楚楚地感覺到了熾翼顫抖的身體。

“赤皇或者蒼王，早就死了，不是嗎？”熾翼終於抬起了頭，眼角的淚水看來那麼的不真實(shí)：“我們兩個，不是在一萬年前就該死了的嗎？我們是護(hù)族神將，難道不應(yīng)該殉族而死的嗎？要守護(hù)的東西全部消失了，我們又有什麼理由活著呢？”

孤虹看著他，那些話像尖針一樣扎進(jìn)了他的胸口。

護(hù)族神將，是因?yàn)樾枰刈o(hù)的族人而存在的，沒有需要守護(hù)的東西，為什麼還要有守護(hù)者呢？

“赤皇，不要說了！”

“赤皇？你看我這個樣子，還能算是赤皇嗎？時間能夠改變一切，原來竟是真的?！睙胍矸砰_了他，從頭到腳看了他一遍：“孤虹，你雖然看起來沒什麼變化，可是也已經(jīng)不一樣了吧！你還是愛著他的，對不對？”

“我才……”沒有這兩個字，在嘴邊繞了繞，沒能說出來。

因?yàn)榫鸵f出來的時候，腦海里閃過了一個影子，深綠色的影子……

“你沒有殺他吧！”熾翼只說了一句：“你沒有殺他，那就是說你愛著他。”

孤虹怔住了，眼睛里有了慌亂。

他沒有殺了青鱗，那是因?yàn)椤鞘且驗(yàn)椤?/br>
在腦海里尋來找去，竟是找不出半個理由。

“你和我斗了幾萬年，沒有輸給對方，卻都敗給了上天。上天喜愛捉弄我們這些自以為是的人，你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他就讓你愛上了一個不重視你的人。我誰都不愿相信，卻偏偏栽在了一個時時刻刻想著要算計(jì)我的人手上。”熾翼笑著說：“我一直不喜歡你，是因?yàn)槲覀儍蓚€人很像。骨子里，我們一樣驕傲自大，一樣目中無人，我討厭我自己，所以也討厭你。你的理由，應(yīng)該和我一樣吧！”

孤虹目光復(fù)雜地看了他一眼，很快移開了視線。

討厭的赤皇，他那種猖狂的樣子，就像是世上沒什麼人進(jìn)得了他的眼睛。

自以為了不起，其實(shí)不過是需要時才被想起的傀儡，只是空有頭銜的棋子，有什麼值得驕傲的？

哪怕生為嫡子，如果擁有令人覺得畏懼的力量，再怎麼努力也只能永遠(yuǎn)屈居於護(hù)族神將的位置。征戰(zhàn)時是被視為英雄，可安逸時還不是被排斥在眾人之外？

孤虹令人討厭的地方……又何嘗不是這些？孤虹的悲哀……和赤皇又有什麼不同？

厭惡彼此，不過是在對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我們都是可悲的，別人永遠(yuǎn)只能看見蒼王或者赤皇，他們看不見孤虹或者熾翼。我們心里卻明白，蒼王或者赤皇不過就是虛名，那可以是任何人。但只有孤虹或者熾翼，像是孤孤單單的彩虹或者著了火的翅膀，那才是我們本身?！睙胍砗退f著話，眼睛卻看向他身後的某個位置，嘴角帶著嘲諷的微笑：“所以，我們才會因?yàn)槟硞€人的刻意假裝，以為他透過這些華麗的名字，透過這些偽飾的驕傲，看到了我們真正的樣子。因?yàn)樗f了，不論你是什麼人，不論要用什麼樣的手段，不論要面對怎樣的困難，都要和你在一起之類的話。我們才會頭腦發(fā)熱地信了他，把驕傲，尊嚴(yán)，連命都能都雙手奉上了，才發(fā)現(xiàn)一切都是騙局。那時卻是晚了，連收都收不回來……除了賠掉性命，還能有什麼下場？”

“沒有……我沒有……”孤虹慢慢地?fù)u頭：“你說的這些，沒有發(fā)生在孤虹的身上。就算是傅云蒼，也不過是被塵世迷惑了心智，一時沒有識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