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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便叫道:“起駕——” 那抹白色的身影便裹在白色的狐裘里,漸漸遠去了,只剩陸離一人站在廊下與風里,徒勞地握了個滿手風雪。 “哎……這……唉!”鐘銘之連著換了三個詞,最后只能跳跳腳,風也似地沖了上去。 第14章 幼弟 鐘銘之仗著自己有那么一點身手,幾個起落間便趕上了鑾駕,叫道:“等一下!” 謝凝只當沒聽見。 鐘銘之登時生氣:“你再不停下,我可要跳上龍輦了!” 謝凝無奈,只能命人停下,下了龍輦,溫和地問道:“表弟還有事?” 鐘銘之臉上還帶著怒容,問道:“你方才為何不下旨殺了陸離?國喪期間竟敢做這等無恥之事,這是誅九族之罪!就算你忌憚陸離手中兵權,也可將那宮女凌遲,你竟還要賜給陸離?你膽子究竟是多?。窟€是對他舊情難忘,如此寬容?” “皆非如此。”謝凝搖頭,平靜道:“朕不過是沒本事罷了?!?/br> 鐘銘之一愣。 謝凝又問道:“表弟,你身手如何?” 鐘銘之皺眉道:“還行。你別岔開話題!” 謝凝看了一會兒,問道:“那邊有羽林衛(wèi)走過來,你能聽到腳步聲么?” 鐘銘之看去,遠遠地紫宸殿的另一端有隱約的人影,但這距離少說四十丈,風雪聲又大,如何能聽到腳步聲?不過他自來好強,不愿說自己不行,只好抿著嘴不說話。 “但陸離可以?!敝x凝道。 鐘銘之眼睛微睜,“不……” “可能?!敝x凝道,“朕曾是陸離之妻,表弟忘了?他的功夫有多好,朕心中清楚得很。” 若陸離的身手真如此了得,那方才…… “方才他故意的?!敝x凝道,“他能聽出窗外有人,你一說話,他便知道外邊是我們了,你沒留意么?先前他一直看書不語,你說話之后,他才問那宮女的話。他呀,是故意逗我們呢,想知道朕手上的籌碼能有多少?!?/br> 夜色漸深,風冷雪重,謝凝不禁攏了攏身上的狐裘,呵出一口氣,道:“表弟,你可知如今誰娶了朕,誰就能拿這皇位?” 這口氣……將自己說得如市場上待價而沽的貨物一般。鐘銘之皺眉。 謝凝笑了:“表弟,這可不是貨物,便是貨物,只怕也是砧板上的一塊rou,群狼之中,誰兇狠,誰便能咬一口。滿朝文武,都想著叫朕給他們家族生個孩子,最好還能一舉得子,這么一來,朕便可尸骨無存了。” 鐘銘之被她的比喻弄得啞口無言,生平第一次訥訥地不知怎么說才好。 謝凝低頭看著狐裘上細密的絨毛在寒風里一次次無依地飄搖,“陸離是朕的前夫,目前而言,他的勝算最大,故而他也最自信。但朕今日將你從侯府帶過來,陸離便擔心朕是否心儀長寧侯府——哦,表弟不必擔心,朕便是心儀,也只是心儀長寧侯府,并非對表弟存有覬覦之心。” “你……你胡說什么!”鐘銘之滿臉通紅,“我稀罕你的心儀么!” 謝凝一笑,沒跟他糾結這個問題。“陸離著急了,朕今日對你又縱容得很,他便想找法子確認朕是否依舊對他心心念念。男女之間,愛恨無常,醋海生波是最好的法子。他用那不知死活的宮女刺激朕,朕明白了,雖則不受,但也要給他一點信心,讓他知曉,目前而言,朕這株菟絲,所能依靠的也不過是他這棵大樹而已?!?/br> “所以你不僅不生氣,還將拿宮女送給他?”鐘銘之道,“做皇帝怎能做得這般委屈!” 謝凝笑了:“朕手上無兵無將無人,連你都能在皇宮里大呼小叫,扯住朕的鑾駕,面對陸離,朕還能如何?表弟,你過來?!?/br> “做什么?”鐘銘之問道,慢吞吞地走了過去。 謝凝忽然湊近他,兩人的臉近在咫尺。 “你……你不是說沒心儀我么!”鐘銘之只覺得一股熱氣直沖頭頂,臉紅得跟個猴屁股似的。 謝凝卻只是將頭上的兜帽摘下,道:“慌什么?沒打算占你便宜,你還是個孩子呢!你看看,朕臉上有什么?” “我才不是孩子……你的臉……!”鐘銘之震驚得無以復加。 女帝柔白的臉上,一道傷疤從眼角劃到臉頰,就像一滴淚滑下的痕跡。 “朕在山中修道時,被人推下山崖?!敝x凝后退一步,將兜帽戴上,淡淡道:“未曾經(jīng)歷生死之人,總以為生死一擲是件容易的事。表弟,朕如今為了活著,不得不如此。這等苦楚,只怕侯府錦繡中長大的你不能體會一二?!?/br> 鐘銘之完全沒想過這點,他已經(jīng)震驚得說不話來了。 謝凝對他溫柔一笑,慈愛平和如長姐,“表弟,今日傳你入宮,確實是想刺激刺激陸離,想讓他知曉朕如今選擇誰都行,不必掛死在他那棵東南枝上。但朕心中也真心實意地希望你莫要再胡鬧下去,你是長寧侯府的世子,身在京城權力漩渦之中,一言一行當小心謹慎,思量前因后果。瞻前顧后并非怯懦,而是為了保護家人。想想你的母親,我那長公主姑姑,她如此驕縱魯莽的性子,今日皇位上坐的是朕也就罷了,若是別人……長寧侯府可還有活命之人?” 鐘銘之不說話。 他自來驕縱,長寧侯府是擁有丹書鐵劵的世家之一,尊貴榮耀,滿京城都讓他三分。但他從未知曉,原來京城權貴中,便是一件小小的事也能牽扯到生死。也未曾料到,即便是皇帝也會隨時身亡。若皇帝已是如此臨淵而危,手中并無一兵一卒的長寧侯府,又當如何和? 大冷天的,鐘銘之被她的話說出了一身的冷汗。 “噗……”謝凝忽然展顏一笑,也不知想到什么了,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后左右望了一下,走到道旁的梅花樹下。那紅梅正悄悄地開了一枝,謝凝便將它折下,走過來握起鐘銘之的手,讓他握著。 “凌寒獨自開?!敝x凝道,“零落成泥碾做塵,只有香如故,這梅花好香。表弟,朕今日與你說這些,并非為了嚇唬你,不過因為你是朕的表弟而已。朕自幼寡親緣,此后又遍嘗愛恨冷暖,心中著實喜歡你這等自由不拘、無法無天的性子。你放心,有朕在的一天,朕自然護你這個幼弟周全。只是朕終究是要死的,你不可不為長寧侯府做長久打算?!?/br> 她說完拍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