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個敢穿高跟鞋。韋一笑曾經(jīng)打聽過，似乎在10年前，王芬芬?guī)ьI(lǐng)群眾搞社會主義幼教革新，當時也是足蹬一6寸高根，來回奔走。

看門的李大伯老淚縱橫：“沒有她，就沒有這個幼稚園?！弊屝⌒蠋熛肫鹉蔷?，沒有誰就沒有新中國。

打那以后，王芬芬高跟鞋的名頭開枝散葉，人稱王高跟，吸引了一批社會主義小青年。韋一笑還被告知，當年有幸抱得美人歸的還是個詩人，據(jù)說，只是據(jù)說，那詩人后來得憂郁癥撒手人寰了。

曾經(jīng)站在風(fēng)口浪尖笑看云起云落的王芬芬據(jù)說打那后就心如死灰，即刻退居二線，唯一不改的是她的6寸跟，以紀念遠在另一世界的男人。

戲劇開場，悲劇收尾。

韋一笑對這類劇情一向抱著同情的心態(tài)。因此每次看到她和她的高跟鞋，小心肝兒就拔涼拔涼，非得偷偷喝點兒果果的熱米粉才能緩過勁兒。

如今竟然因為長工資被迫跟王芬芬從陌生變?yōu)閿橙?，小笑老師凄涼地抱起三號同學(xué)果果，哼著小夜曲：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老王老王，笑笑我想奔小康啊，奔小康。

一個小腦袋擠了進來又縮了回去，韋一笑沉聲：“飛飛——”

飛飛現(xiàn)身，后面是香蕉班風(fēng)流倜儻的朱方方。朱方方紅著小臉，飛飛不耐煩地推他。

朱方方掏出一個蘋果，諂媚地獻給小笑老師：“韋老師，我……我想娶嬌嬌?！憋w飛哼，又哼，再哼，朱方方被他哼地怕了，急忙抱住韋一笑的大腿極度怨念：“嬌嬌說，得……得韋老師同意了，才答應(yīng)嫁給我?！?/br>
韋一笑搬過一個凳子，坐下，瞇起眼：“說說，說說。”朱方方唉了一聲，仰天長嘯：“我想娶蔡嬌嬌?！?/br>
蔡飛飛撂起他的小短腿，來個橫掃千軍，朱方方金雞獨立，反手劈出羅漢拳。韋一笑抱著果果，親了一口：“慢點長大，慢點長大?！?/br>
飛飛奇了，叔叔都讓我快快長大。朱方方耍起小心眼兒，改變拍馬方向：“果果好可愛?！币贿呥€摸摸果果的光頭。韋一笑贊同，然后搖頭：“可愛是可愛，可惜是個男的。”

“男的怎么了？”朱方方問。

“男的多難啊，娶老婆得花錢，養(yǎng)孩子也得掏錢，沒有錢的男的太可憐了，沒有老婆，也沒有孩子?！敝钢旆椒?，“你有錢嗎？”

飛飛立即跳過去搜身，一共掏出3個硬幣，和一張一塊的票子。

朱方方眨著小眼睛，被韋一笑取笑：“沒有錢還想娶嬌嬌?！?/br>
蔡飛飛可得意了，把自己的小口袋翻開，嘩啦啦掉出十多個硬幣，接著不緊不慢地彎下圓身子，扯開自己的小新長襪，一張百元紅鈔赫然出現(xiàn)。朱方方瞧地目瞪口呆，渾身發(fā)抖，哇啦一聲：“我就要娶嬌嬌！”跑了。

他的三個硬幣和一張票子還在韋一笑手里，韋一笑將這筆不義之財納進自己兜里，心情變好。與其被人折磨，不如折磨別人。重新哼起小夜曲喂果果。蔡飛飛坐到他的腿上，露出兩排小白牙：“笑笑，一人一半！”

小笑老師轉(zhuǎn)頭，飛飛同學(xué)正朝他晃著人民幣100塊。韋一笑點頭，今天老跟錢扯上關(guān)系，雖說有點一波三折，但總比跟錢搭不上邊兒的好。

當下兩人合議這錢的去處。

中午出去吃了KFC，兩人利用飛飛叔叔的獎金，痛痛快快飽餐一頓。

飛飛拍著自己的圓肚子，埋怨：“笑笑，你吃的比我多?！表f一笑得意：“那可是，老子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還多?！比缓笞髦骼檬Ｓ嗟腻X，打車。

幼稚園里坐著兩個哀怨的女人。

小琳老師郁郁寡歡，蔡嬌嬌那是爆發(fā)的前夕。午飯時間，一個找不著韋一笑，一個找不著蔡飛飛。

直到小笑領(lǐng)著飛飛踏進大門，蔡嬌嬌的眼線立即匯報上級，叛黨回來了。

嬌嬌站起來，邁著高貴的貓步姍姍來到蘋果班門口。蔡飛飛正跟小笑老師掙搶上午朱方方落下的大蘋果，蔡嬌嬌站了老半天，根本沒人看到她，無奈之下，加入戰(zhàn)局。

朱方方的大蘋果轟隆掉到地上，滾滾滾，滾到一雙6寸白高跟旁。

五

飛飛嬌嬌順著腳脖子向上看，梨班的大王老師手里一張白紙。姐弟倆立馬彎腰呈90度，賣乖：“王老師好?！?/br>
王芬芬親切地摸了摸兩人的腦袋，一口黃牙：“是嬌嬌和飛飛啊。”

韋一笑呆楞，自從踏進幼稚園，還沒見過王芬芬笑得如此春風(fēng)日暖，當下雞皮疙瘩突起，拾起地上的大蘋果諂媚：“王老師吃蘋果。”王芬芬搬了個板凳特慈禧地坐下，清了清嗓子。

小笑老師覺得這情形怎么那么熟啊，尷尬地收回大蘋果，飛飛嬌嬌早沒了。

蘋果班里靜悄悄，所有同學(xué)一條條睜著圓眼睛注視王芬芬和韋一笑。

韋一笑也睜圓了細長眼，局促不安，王芬芬咳了咳，舉起手中的白紙：“小笑老師，園里決定讓你代表市立幼稚園參加幼兒舞蹈大賽?！表f一笑鼻頭動了動，王芬芬朝他微笑，某人的小嘴正在變成O型。

門口無聲飄來一人，長發(fā)及腰，陽光下象匹黑緞子最是那一抹溫柔。小笑老師神思恍惚，想起了大學(xué)第一天軍訓(xùn)時，老班長唱的一首歌：你的秀發(fā)撫過我的鋼槍。梨班的大王老師打招呼：“小王啊，吃過中飯了？”

梨班的小王老師無聲地點頭，溫柔的氣息立即充斥整個蘋果班。

韋一笑機械地再次拿起大蘋果：“王老師吃蘋果。”

大王小王一同轉(zhuǎn)頭。

門口的王芳芳綻放完美弧度，黑綢緞一般的發(fā)擺了擺，輕聲細語：“恭喜你了?！毙⌒蠋燀樦囊暰€，翻山越嶺來到王芬芬手里的白紙：市幼兒舞蹈大賽通知。

王高跟眼睛成一條縫，和藹地拍拍韋一笑：“好好加油?！睂⒓埲剿稚?，起身，帶領(lǐng)小王老師黑發(fā)飄飄，鞋跟高高地走了。韋一笑按耐焦急的心情，顫巍巍展開白紙，市關(guān)心下一代委員會的紅章赫然入目：為了活躍和促進幼教貼近小朋友的宗旨，全市32所正規(guī)幼稚園，每園限兩名教師，報名參加幼兒舞蹈大賽，云云。讓韋一笑去跳舞，好比本拉登強jian小布什。

小笑老師瞇起細長眼，仔細打量，果然不負所望地看到下面還有一排資格限制：

1、身高不可太高，否則影響親切感。——打叉。

2、形象不能太兇，否則影響親切感?！虿?。

3、臉不能太黑，否則影響親切感。——打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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