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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翠與錦繡交映在一起,古樸厚重中亦不失清新典雅。 腳步輕移,隨意地一轉(zhuǎn)彎,霎時,一片雪白不期然闖入眼簾。 那是一片開得熱烈的白玉蘭?,摑嵡妍惖拇T大花朵棲身在粗疏的老樹虬枝上,一朵映一朵,勾連成片,如云似雪,遠看就如一幅古意盎然的水墨畫,只隨意點染幾筆,純凈高雅的情態(tài)意境全出。 白玉蘭別名望春花,是早春到來的標(biāo)致。 祐樘眸光微閃,緩步上前。白玉蘭樹形高大魁偉,樹冠最高處離地面有三四丈。他抬眸望了望,隨即一個騰身躍上高空,伸臂從樹梢上摘下一朵白玉蘭,繼而迅速回首調(diào)轉(zhuǎn),衣袂翻飛間便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 昨日又逢著那個特殊的日子,如以前的很多次一樣,他休息了一夜都沒緩過來,今日上朝的時候猶感倦怠虛乏,頭昏腦脹。所以,他方才的動作難免顯出幾分滯澀。 那朵白玉蘭微合花瓣安靜地躺在手心里,素雅的芳香盈滿鼻端,如此,他方真真切切地體會到,又一個春日來臨了。 這已經(jīng)是第二個年頭了。她離開后的第二個年頭。 細細想來,他覺得自己這一年多來像是做了一場渾渾噩噩的夢似的。拼命地投入政事,拼命地轉(zhuǎn)移自己的注意力,拼命地護住心里那最后一絲類似于自我安慰的希望。 他做這一切都只是想讓自己能熬到最后,而不是在中途就陷入絕望的泥淖沉淪下去。 “喬兒,快要一年半了,”他的面容沉靜異常,聲音如輕煙一樣,眸光有些散,“可是,還有一年……你會回來的吧……” “我好累,”他倦聲開口,微微垂眸,“喬兒你告訴我,若是你不能如期回來,要我如何兌現(xiàn)自己當(dāng)初的承諾?喬兒不是說自己是個大醋缸么,難道就不怕我娶了旁人?” 他正有些晃神之際,倏忽之間似乎覺察到了什么,眸光一轉(zhuǎn),瞬間將面上的神情盡數(shù)收起,神色恢復(fù)如常?;厣硗^去,片刻之間便有一抹淡紫色出現(xiàn)在了他方才停駐過的轉(zhuǎn)彎處。 那人遠遠地看到他,便一路疾步走上前來。她腳下步伐雖快,卻絲毫不顯慌亂,反而給人以穩(wěn)重得體之感。 “參見陛下?!彼月源故祝羁钜欢Y。 面前之人一頭青絲綰成一個精致的高髻,著一身淡紫色的煙籠鳶尾花窄袖長裙,腰間束一條金銀牡丹花束帶,長長的裙擺下露出一雙皂色的緞靴。姿靜體嫻,襯以她端雅清麗的容貌,越發(fā)透出一股宛若空谷幽蘭的氣質(zhì)。 祐樘打量了她一番,隨意一笑:“沈?qū)W士,你也是來此處看白玉蘭的?” 沈瓊蓮知禮地垂首答道:“回陛下,臣之前無意間發(fā)現(xiàn)此處種了一片白玉蘭,只是當(dāng)時尚未吐蕊。適才閑暇之余忽然記起此事,便一時起意來宮后苑這里瞧瞧。不曾想,陛下也正好在此?!?/br> 祐樘看了看自己手里大瓣萬蕊的白玉蘭:“朕方才走至此處時看見這望春花開了,才恍然覺出,原來又是一載春來到了?!?/br> “陛下日夜cao勞國事,忘記這些細枝末節(jié)的東西也是正常?!?/br> 祐樘目光微斂,轉(zhuǎn)眸看她:“沈?qū)W士覺得這是細枝末節(jié)?” “節(jié)氣的輪換原本便是既定的自然之道,”沈瓊蓮頓了一下,“記得不記得,似乎沒有什么妨礙。” “或許,于旁人而言這只是自然的輪轉(zhuǎn),但是對朕來說,卻有著特殊的意義?!钡v樘眸光悠遠,唇角溢出一絲淺笑。 他白皙漂亮的手指溫柔地托著花冠,竟襯得那朵瑩潔的白玉蘭都失色幾分。沈瓊蓮微垂首,略抬起眼眸便能看到這樣一幕。 她知道他這話里別有他意。然而不該她過問的還是少多嘴的好,于是她很聰明地選擇巧妙地避開話茬;“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心境不同,個中體會自是不同。就如臣自進宮之后,就發(fā)覺自己心境似是與從前大不同了。” 她這話倒是令祐樘想起他之前在宮外第一次見她時,她所表現(xiàn)出的那份自信飛揚和坦然直率。而再反觀眼下,她雖是進退有據(jù),落落從容依舊,但言談舉止間卻是略添了些拘束。 “沈?qū)W士不必太過拘謹(jǐn),”祐樘面上掛著習(xí)慣性的溫煦笑容,“朕看重的便是你的才情和膽識,若是因進了宮便有所壓制折損,那未免可惜了點。沈?qū)W士若是實在過不慣宮里的日子,再過幾年便可以恢復(fù)自由身,到時是去是留,聽?wèi){自愿。” 沈瓊蓮臉上的神色原本便有些復(fù)雜,如今聽了他這話,越發(fā)變幻不定。她似乎是有什么話梗在喉間不好開口,嘴唇動了動,斟酌著道:“請恕臣冒昧——敢問陛下之前是否曾經(jīng)見過臣?” 祐樘淡淡掃她一眼,不置可否。 當(dāng)初他在崇文門外遭襲,漪喬冒險出宮給他送信,后來化險為夷之后,他為了和自己父皇談條件,就和漪喬在吉安客棧逗留了一段日子。就是這段日子讓他得了些閑暇,那日和漪喬出門散心時,剛離開一個卦攤,就突然沖過來一輛驚馬拉的馬車,漪喬正好離他比較遠,差點葬身馬下。而當(dāng)時從馬車?yán)镢@出來的人,正是這位沈瓊蓮沈姑娘。后來事情說開了之后,她還借了他的馬車出城去尋自己的兄長。 他記性極好,又加之一路上三人說話間,這位沈姑娘顯露出了不同尋常的才華和膽略。他當(dāng)時便十分欣賞,所以這次意外之后,這個才華斐然的女子便給他留下了比較深的印象。不過也僅限于此了,他從始至終都未將此事放在心上,也沒想過他們會再見面。 去年宮里六尚之中有些缺人手,他下詔小范圍采選女官。未曾想,在看到那幾十個經(jīng)過一層層嚴(yán)格的初選和復(fù)選精挑細選出來的少女和婦人時,他竟然意外地掃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只是他當(dāng)初在宮外時是易了容的,所以他認(rèn)出了她,而她之前并未見過他的真實面容。不過漪喬那時倒是以本來面目示人的,她見了皇后之后難免會想到什么,如果她對當(dāng)初的那件事情記憶深刻的話。 “是否曾經(jīng)謀面,有何妨礙么?”他不想讓她知道得太多,模棱兩可地道。 沈瓊蓮垂眸,靜默片刻后釋然一笑:“陛下說的是。只是因為這個疑問橫亙在臣心里已久,方才便忍不住斗膽求一個答案。是臣失禮了?!?/br> “無妨。沈?qū)W士當(dāng)初應(yīng)試的那篇讓人不禁拍案叫絕,朕到如今都還記得。能做出那樣驚世駭俗文章的人,必是不凡。眼下既是已入宮為女官,就切莫辱沒了你的才華,定要好好施展一番。如此,就算幾年之后回歸故里,想來也是無憾的。”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