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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信!要信上回便信了。陛下斷然不會做出這等荒唐事來!不要被那些嚼舌根的騙了,交代你們不要多言定是李廣那廝自己的主意,是你們會錯了意!” 爾嵐囁嚅一下,也找不出有力的話辯駁。 漪喬穩(wěn)了穩(wěn)心神,也發(fā)覺了自己話里自欺欺人的痕跡。沉默許久,她閉了閉眼,問道:“陛下眼下在西苑?” “奴婢也不清楚。” “著人去問?!?/br> “是,娘娘?!?/br> 少頃,爾嵐回來復命道:“娘娘,陛下如今確實在西苑,只是不知圣駕在哪個殿?!?/br> 漪喬面色微微一沉:“擺駕西苑?!?/br> 爾嵐訝然道:“娘娘,眼下已經(jīng)快戌時了……” “本宮只是晚膳后一時起意想去西苑看看晚景,順道去陛下那里請一道圣旨,有何不可?”漪喬挑眉道。 爾嵐知道今日是攔不住皇后的,心里嘆息一聲,朝皇后一禮后便出去吩咐備駕。 日入時分的西苑被鍍上一層熔金的光,別有一番寧和清雅的美。只是那一座座水榭樓臺在此刻的漪喬眼里,與虛空無異。 事實上,她直至此刻都不相信他真的會沉湎于什么修煉服食。她知道古代很多帝王都迷信此道,包括她的公公——先帝憲宗皇帝也是如此,他最后的駕崩就和長期服食丹藥關聯(lián)甚深。 但是,祐樘卻一定不在這些帝王之列。他雖在古代正統(tǒng)教育下長大,但卻絲毫不迂腐,一早就看到了他父皇的荒唐,登基之初就發(fā)配了那群上躥下跳的佛子方士。她從未將他和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聯(lián)系在一起,她深信他和其他帝王是不同的。 但是,眼下……漪喬雙手攥在一起。 不,還是不可能。 漪喬搖搖頭,告訴自己一定是那群人胡說八道,風言風語不能信。何況她曾經(jīng)問過他,他也說是因為朝政繁多才這樣忙碌。 嗯,等會兒和他商量一下出宮的事,然后與他一起回乾清宮。 漪喬命內侍停轎,差爾嵐去詢問圣駕所在,在原地等候消息。她心里正亂哄哄的時候,便聽爾嵐在鳳轎外喚了她一聲,她忙收斂心神,掀起簾子示意爾嵐說下去。 “奴婢方才差人打探了,陛下如今在廣寒殿?!?/br> 這么容易就打聽到了? “娘娘,您還要去尋陛下么?”爾嵐瞧著她的臉色變化,小心詢問道。 漪喬思忖一下,道:“去吧,天色不早了,正可和陛下一同回宮?!彼捯粑绰浔惴愿浪偻鶑V寒殿。 北海南端矗立著一座小島,與陸地有一段狹長的通路連接,名曰瓊華島,廣寒殿便坐落于這座島上。由于位處山頂,暑氣侵襲不到,廣寒殿可謂名副其實的避暑佳地。 整個廣寒殿棟宇宏偉,檐楹翚飛,仿若髙踞層霄之上一般。殿內清虛,寒氣逼人,曠蕩瀟爽,與人境隔異,倒是不負這殿名,頗有月中廣寒之神貌。 暮色里,李廣遠遠地瞧見一隊人迤邐而來,待到走近了,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是皇后的鸞駕,頓時驚得目眥欲裂,轉身就要去稟告萬歲爺。但又想起萬歲下令不許任何人進去打攪,他不敢貿然進去,一時間急得直跳腳。正在猶豫之際,他看到一名內侍匆匆跑來,笑說娘娘有令,不用通傳了。李廣眼睜睜看著皇后下了鳳嬌,在幾個宮人的簇擁下疾步而來。 空氣里飄著縷縷煙火味,被山風一吹便了無痕跡。然而愈是靠近廣寒殿,那味道便愈是明顯。 或許是因為山頂寒氣大,眼下又是傍晚,漪喬走著走著居然覺得身上一陣發(fā)寒。她走到近前,看到幾名內侍神色驚慌,欲上來阻攔,但瞧見她此刻的神色又都畏縮不前,紛紛哆嗦著跪了下來。 廣寒殿外杵著這么多人,此刻卻是出奇得安靜,只能聽到晚風從耳旁呼呼刮過。 漪喬一步步越過眾人,木著臉來到殿門外,渾身僵硬,忽然很想掉頭就走。 她的手幾起幾落,最后一咬牙用力推開了緊閉的殿門。 寬敞的大殿內,淡白的煙氣盤旋繚繞。一鼎銀質丹爐上插寶劍古鏡,底下燃著明火,旁邊一個小道童正賣力扇火,聽到響動,抬頭愣住。 漪喬并不看他,只盯著那八卦爐瞧了好一會兒,繼而將視線移到正中那個靜坐在蒲團上的人,目光凝固。 蒲團后是一扇黑檀木折屏,屏扇上典麗的煙雨山水更襯出眼前那個熟悉的身影清絕飄渺。隔著一層淡淡的煙氣,背光而處的他面上的神情教人看不分明。 她嗅著鼻端的煙火味,回想著這些日子以來的諸般種種,霎時感到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沸騰得她身體都開始微微發(fā)抖。 漪喬暗自攥緊拳頭,面無表情地一步一步走入殿內。 ☆、第一百六十章 老虎與病貓 肅冷的寒風呼嘯著掠過蒼涼的大地,萋萋荒草隨之劇烈搖擺,和著風的嗚咽發(fā)出簌簌的聲響。如被浸了濃墨的蒼穹低低地傾壓下來,籠罩在一片蕭索之中,更加重了這寒冬里那種令人透不過氣來的氛圍。而這份凝重與壓抑,也愈發(fā)地突顯出荒野中這場廝殺的凜然肅冷之氣?!盎糜埃阆韧粐?,快點帶著主上走!”幻夜對著身旁一道快速騰挪的暗銀色身影低吼道。那道身影手起刀落,利落地斬下一個士兵的頭顱,而后一路斬殺,閃身來到幻夜身邊,一面抵擋敵人的進攻,一面趁著打斗的間隙壓低了聲音對他說:“你以為我不想嗎?只是現(xiàn)下他們人多勢眾,增援又尚未趕到。而且眼下主上又受了傷,想要突圍殺出一條血路來實在不是一件易事?!薄笆裁??!主上受傷了?你這影衛(wèi)是怎么當?shù)模?!”“如今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一身暗銀色勁裝的幻影緊鎖著冷峻的眉頭,滿是懊惱的臉上蒙了一層懾人的寒霜,“眼下最緊要的,是在爝火騎的增援到來前,護得主上的周全,切不可再出什么紕漏?!薄斑@我自然明白,”幻夜側身閃過一個士兵的偷襲,又順勢揮出一劍,臉色冷沉了幾分,“你快回到主上那里去,幻字組的那幾大高手雖然身手了得,但此刻也恐寡不敵眾?!薄澳悄阕约盒⌒??!被糜疤忠粋€橫掃,竭力撕開一個缺口向著另一側騰躍而去。而在他轉身之際,隱約聽到幻夜低嘆了一聲“真是越來越不懂主上了”。他的眉頭不由又皺緊幾分。的確,他也搞不懂主上此次的用意何在。主上的想法,他也越發(fā)得猜不透了?;糜耙宦房车沽艘黄忠黄认x一樣涌上來的士兵,終于騰挪至戰(zhàn)陣西北角的一隅。那里的戰(zhàn)況尤為激烈。到處都是噴散的血霧,到處都是殘缺的斷肢,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戾氣逼人的刀劍在殘月的冷光下泛著森然的寒意,發(fā)出瘆人的嗡鳴聲,在這個似乎沒有盡頭的冬夜里飲盡悲涼。砭骨的寒風瘋狂的肆虐,但卻怎么也掩蓋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