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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獨家皇后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589

分卷閱讀589

    他忽然發(fā)現(xiàn),他活了大半世,如今回望來時路,能想到的卻多半只有壓抑懊喪、掙扎苦痛。

    或許他的余生也將這樣度過。

    他倏然間有些迷惘,他來世上走這一遭到底為的是什么呢。

    他想起當年他在小喬辭別返鄉(xiāng)前畫的那幅畫。那幅畫仿的是楚辭的意境,留白處題的也是里的句子:“表獨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杳冥冥兮羌晝晦,東風飄兮神靈雨。留靈修兮澹忘歸,歲既晏兮孰華予?!?/br>
    歲既晏兮孰華予。

    他微微笑了笑。

    這句真是再好不過。

    他直在墳前站到金烏西墜。血色夕照自西方天幕沖涌而來,浸灌過陰慘闃寂的墓群,一直淌到他腳下,將他覆頂包裹。

    他面無表情地望了一眼遠處的巒嶂疏林,眼眸沉靜,眉目無波。

    回府后,他徑直去了內(nèi)書房。搬出手稿首卷,看了看弁言前的署名,他又怕誰看到似的,當即合上。

    手稿署名是王文素,王是他母親的姓氏。

    小喬之前問他為什么這樣署名,他當時原本便不太想提起個中緣由,后來被朱厚照兄妹打斷,也就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他最后雖還是違背了祖母的臨終囑托,但終究是被一個孝字牽著,有些于心不安。他自知如此署名有些掩耳盜鈴的意味,但仍舊這樣做了。

    他想起二十年前的那個自己,那個叛逆、孤僻又執(zhí)拗的少年。他在這二十年間無數(shù)次地唾棄當年的自己,有時甚至認為正因自己當初不夠好才留不住小喬。

    但他此刻驀然意識到,實際上,當初的那個少年一直都活在他的心里,從不曾遠離。他骨子里依舊倔強地保有著某些堅持,磨而不磷,涅而不緇。

    少成若性,習慣之為常。或許少年時養(yǎng)成的習性、深烙的堅持,真的就仿若天性一樣,一生都不會改易。

    親迎日的場面蔚為隆盛,林家備的嫁妝十分豐厚,抬房奩箱籠的隊伍占了足有一條街。國朝之初,太-祖皇帝便特頒詔令婚禮務從節(jié)儉,以厚風俗。但累朝之后,炫豪夸富之風漸長,恪遵者已鮮之又鮮。

    云家這邊更是不必說,本就是白玉為堂金作馬的豪奢之家,連贊禮的儐相都是一身華服美冠,席面更是流水似地擺,諸親百眷躋躋蹌蹌來了幾百號人,府邸中卻也不顯擁擠。

    告詞、醮戒、奠雁、合巹等一應禮成后,今日的儀程便差不多算是走完了,明日拜見了祖禰舅姑、舅姑醴婦,這婚禮便算是完全成了。

    墨意換上了常服,正待去前院招呼賓朋,一小廝忽而神色怪異地來傳告說,門外來了個拿不出喜柬的,卻硬說是公子的故交,執(zhí)意要進來。

    墨意原本容色淡淡的,聞言神色倏地一動,不等小廝把話說完便疾步而出。

    他生得太好,月窟仙枝一樣惹眼,即使換上常服,穿梭于熙攘的人叢中也能第一個被瞧見。

    在門邊小候了片刻的人遠遠地便望見了他,等到人走近了,便笑著打恭:“云伯伯?!?/br>
    墨意止了匆忙的步子,沒回禮也沒看跟前的人,先自往左右望了望,一無所獲后,瞬時滿面失望。

    朱厚照將他的舉止看在眼里,心下明白緣由,不由笑道:“小侄今日是獨自前來的?!?/br>
    墨意回過神來,暗暗嘆息。他在期待什么呢?即使她來了也必定是來賀喜的,然而他一點都不想被她道賀。

    朱厚照見他只心不在焉地打了聲招呼,也不將他往里讓,不禁輕咳一聲,拿手中折扇扇了幾下風,笑道:“云伯伯是不是不大歡迎我,我可是來送禮的?!?/br>
    墨意道:“里頭有些熟面孔,我怕賢侄不便。”

    朱厚照知道他指的是到場的人里頭有朝廷官吏,怕他被認出來。這個緣由說的極是,但朱厚照直覺這不過是借口——他今日成婚,心緒差得很,真正的原因怕只是不想支應他。

    要是母后來,肯定不是這個待遇。朱厚照思及此不由笑了笑,忽然壞心眼地想,若是今日來的是爹爹,會怎樣呢?

    墨意略略與朱厚照寒暄幾句,正欲抽身折返,朱厚照又提起了送禮的事。墨意指了指身邊的小廝,道:“賢侄將禮物交給他便是。”

    朱厚照直搖頭:“那可不行,茲事體大,須得借一步方可?!?/br>
    墨意突然想起了什么,稍作沉吟,趁著夜色將朱厚照領了進去。他一路引著身后的少年,揀僻靜些的小徑往自己的書房去。朱厚照走著走著卻忽然道:“貴府的梅園如今可空著?”

    墨意腳步一頓,回頭道:“賢侄初次來,怎知敝宅有一處梅園?”

    當然是我爹爹告訴我的啊!朱厚照心里這么說,嘴上卻道:“聽說的。”他聽爹爹說了些當年事,雖然他不太信母后真的是被爹爹搶來的,但心中對云府的那處梅園卻有些好奇,適才忽然想起,便臨時起興,想去瞧瞧。

    墨意只稍微回憶思忖,便明白了緣由。他對朱厚照道:“梅園也用來待客了,賢侄不方便去那里?!毖杂?,也不等朱厚照反應,便掇轉(zhuǎn)身繼續(xù)前行。

    朱厚照慢下一步,望著前頭人的背影,忽然對那地方更感興趣了。他本就是個跳脫性子,此刻暗自琢磨著待會兒要不要溜過去看一眼。但轉(zhuǎn)念一想,這到底是他人宅邸,這樣委實有失禮數(shù),況且若被母后和爹爹知道了,他說不得還要挨訓。他如此這般思思想想,便只得怏怏作罷。

    墨意遣走了書房門口的小廝,入內(nèi)后掩好門,開門見山道:“不知令尊備的什么禮?”

    朱厚照倒也不意外,笑道:“云伯伯知道小侄今日一行乃家君之意?”

    墨意輕“嗯”了一聲,道:“令尊先前提過?!?/br>
    朱厚照見他既已明了,便沖身邊隨侍的一個內(nèi)監(jiān)擺了擺手。那內(nèi)監(jiān)做家奴打扮,一直脅肩低眉跟在后面,此刻見皇帝示意,當即趨步上前,雙手奉上了一個狹長的紫檀雕花木函。

    朱厚照將手里的泥金玉骨折扇別入腰間,雙手捧過,轉(zhuǎn)而對墨意鄭重道:“云伯伯請跪接。”

    墨意微微一驚,旋即想到了什么,略頓了頓,緩緩斂襟屈膝。

    朱厚照本要自己打開木函,但不知想起了什么,輕咳一聲,將東西遞了過去:“請云伯伯自行打開看看?!?/br>
    墨意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