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把自己賠進(jìn)去：“大奶奶，我只不過是來幫探春傳個話，她如今不能隨意出門。事實上，她很愿意跟你直接談?wù)?，商量一個對你們雙方都有利的辦法，你如果也有意，不妨約定一個時間，在我家的鋪子里見上一面。”

    李紈低下頭，眼珠瘋狂轉(zhuǎn)動著，正如飛速思考、衡量裨益的頭腦一樣——揭發(fā)探春對她并沒有任何好處，但是如果她真的能混到衛(wèi)爵爺家，甚至以后能混到迎春、惜春跟前去，那么這時候幫她一把，不，是拿住她的把柄，掐住她的死xue，也再好不過了。

    李紈從來就是一個現(xiàn)實的人，或許她也有過單純美好的少女時光，但是在賈珠拋下身懷六甲的她以后，她就迅速丟開了所有的天真和良善，用沉穩(wěn)和靜默掩蓋起精明的計算和貪婪的需求，她的人生已經(jīng)因為早逝的丈夫徹底毀掉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護(hù)兒子，讓他得到應(yīng)該得到、甚至哪怕是不屬于他的，但是能讓蘭兒的未來更加光明美好，用偷的用搶得，只要能奪到手，她也會做。

    干脆的答應(yīng)了寶釵的提議，李紈掩飾好心緒和表情，若無其事般回到那個破爛不堪的家中，忍辱負(fù)重，繼續(xù)伺候著越來越尖酸的老太太，照顧日益瘦消沉默的兒子。

    探春約見李紈的速度飛快，握在賈史氏手中的賣身契是她一輩子的把柄，她無法再忍受自己的命運(yùn)被捏在別人手中的驚慌了，她是要成為人上人的姑娘，可是不管是隱姓埋名在京中嫁人，還是正大光明遠(yuǎn)赴西域，她都必須是清白的、自由的、擁有基本做人權(quán)利的，而不能是一個被自己的親祖母狠心掐著賣身契的奴婢。

    李紈也很干脆，她跟探春是合作的關(guān)系，甚至在前期，還是探春求著她合作的，因此她的要求有一條做不到的，她就不會答應(yīng)。探春著急上火，嘴上都要磨起泡了的央求李紈，又是哭述又是打感情牌又是滿天許下金燦燦的誘惑，但李紈絲毫不為所動。她不相信任何承諾，她要的必須是看得見摸得著的利益，比如在把探春的賣身契拿在手上之前，探春必須設(shè)法將賈蘭從那個家中帶走，而且不能送到什么不可見人的地方，而是必須讓他可以正大光明的出現(xiàn)在讓賈史氏的手伸不到的勛貴豪門之家。

    李紈給探春列出了她心目中的選項：“我根本不相信你有辦法讓賈赦他們承認(rèn)你，所以我也不奢望那些，你可以讓賈珍或者賈蓉來領(lǐng)走蘭兒，要么就說服現(xiàn)在養(yǎng)著你的衛(wèi)家出面。反正蘭兒一天還在老太太的手心里，你就當(dāng)著一天的奴婢吧?！?/br>
    探春急的兩眼冒火：“大嫂子，我的身份怎么能讓衛(wèi)家知道？至于珍大爺他們，跟衛(wèi)家沒什么交情，我根本鞭長莫及。我已經(jīng)許了你銀錢，你偷出我的身契，帶著蘭兒悄悄出走并不難，而且我也保證把身契交給我以后，我會給你們更多的銀兩，不是銀票，我給現(xiàn)銀，金棵子，足金的，當(dāng)場給你。至于你提的那些要求，你自己也該清楚，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啊！這明明就可以是兩全其美的好事兒，你何必為難我呢？”

    李紈短促的尖笑一聲：“三姑娘，你莫以為只有你最精明，離開那個鬼地方的確不難，可是悄悄走了，那老太太鬧到順天府去，我的蘭兒的名聲就全完了，不孝是大罪，要坐牢的，他的前途會被毀的一干二凈。三姑娘，我在那個家里熬了這么多年，為的就是蘭兒，只要他能好，讓我做什么都行，別說只是看著你遭罪，就是親手加害你也無所謂。你若真有能耐，就把蘭兒拉出火坑，給他一個光明的前景。若不然，哼哼，你就跟我們娘兒們一起在泥潭中掙扎吧，咱們是一家人，爛到底了的賈家二房人，有難同當(dāng)，這才公平，不是么？”

    探春咬破了口腔內(nèi)壁，她垂下眼眸，因為怕李紈看到她刻骨的恨意。在她看來，她肯給李紈錢財助她們母子離開老太太，隱姓埋名到無人認(rèn)識的地方安穩(wěn)過完一生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了?？衫罴w在想什么？她居然還想著讓賈蘭可以封侯拜相？做什么春秋大夢呢？是已經(jīng)忘了如今是什么朝代了吧？！是忘了她那“仁慈敦厚”的好婆婆如何謀害了皇太后的命吧？！是忘了他們姓賈的跟皇家那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了吧？！還想讓賈蘭出人頭地？她怎么不做夢賈蘭能再開一朝呢？！

    李紈并不是不知道這些，她只是在努力忽略。如果不這樣催眠著自己，她恐怕會失去活下去的勇氣。她只是盡力的在欺騙自己，說服自己堅信，自己一直以來的辛勞和苦痛可以在未來蘭兒鮮衣怒馬來接她的那一刻得到補(bǔ)償。

    探春無功而返，只得回去繼續(xù)纏磨寶釵，但寶釵才不可能出面呢，這種不管吃不吃得到羊都勢必惹一身sao的事情她怎么肯干？不過探春書信中抱怨著李紈發(fā)白日夢，還想攀附賈珍等人的只言片語卻讓寶釵有了新的想法。

    過去的賈珍不過是一個頂著族長名義的紈绔子弟，甚至還名聲頗惡，不看別的，就沖他跟薛蟠能趣味相投，寶釵就滿心厭惡了。也就是薛蟠是她親哥哥，要不然這樣的人她是半分都不肯沾的。不過也幸虧薛蟠曾經(jīng)跟賈珍沆瀣一氣，如今賈赦一步登天，卻不忘舊情，還惦記著當(dāng)年落魄時候東府給他的幾分體面，愿意拉拔他們，那么賈珍的價值自然不同以往。寶釵在宮中時間也不算短，對于賈赦和東府的關(guān)系看得真真兒的，不怕下錯注。

    說服薛蟠去抱賈珍的大腿不難，但是怎么讓他在路上偶遇探春和李紈就無比麻煩了。寶釵想了好幾天也沒個妥善的辦法，只得一面哄著薛姨媽和薛蟠努力勾扯賈珍，一面給探春和李紈分別通了消息。

    兩人都非常心動。

    那么多年的親戚，賈珍的性格她們不說十足了解也知之甚詳，如今又正好有著和親公主這一天賜良機(jī)，只怕賈珍早就暗恨自己沒個女兒可以從上去獻(xiàn)媚了。他倒是有個得圣心有圣寵的meimei，可惜跟他不親，別說拉扯他一把，平素連提都不提起這個人。這個時候，探春出動給他提供機(jī)會，賈珍必然會接納。

    而李紈想的則更簡單，賈赦雖然一步登天了，但賈珍還是賈家族長，賈蘭的前途有他照管著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過去他們被排斥在寧榮街之外，她想求賈珍也夠不到。如今有了機(jī)會，她會放過才怪呢，而且她想求賈珍的也不是什么為難的事情，只是想讓他把他們母子畫出老太太的轄制而已，只要保全了名聲離開那里，她情愿吃糠咽菜供兒子讀書上進(jìn)。

    她們想的已經(jīng)很簡單了，只是架不住賈珍更干脆，在宮里被奚落了一番的賈珍沒好氣地吼尤氏道：“爺心煩，沒事兒別找我。有事兒也別找?！?/br>
    尤氏嘴里發(fā)苦：“大爺，這事兒是你急著要辦的，就是那個三姑娘的事兒，薛家來人給我?guī)耪f……”

    賈珍大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