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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他的意思,圖柏把手里的胡蘿卜梗飛了出去,幾只野兔見此紛紛跑過去爭來爭去,滿眼盡是灰白的長耳朵和毛球似的圓尾。“它們才不會餓著呢,你放心?!?/br>千梵嗯下,又好奇道,“施主是貧僧所見之人中兔緣最好的?!?/br>兔類天性膽小,從不主動接觸人和其他動物,但他卻不止一次見到那些軟軟的小東西親昵圍著圖柏。圖柏的劍眉幾乎要橫入鬢角,似笑非笑睨他一眼,道,“禪師也是我見過最有兔緣的?!?/br>“此話何解?”圖柏把兜里的胡蘿卜解決掉,拍著袍上的灰塵,“就是這個意思,以后你就…”話音戛然而止,圖柏看著遠處,笑意從臉上迅速凝結成寒冰,下頜自眼尾繃成一條刀削般的線。第20章鬼說(十)那里有一只很小的新墳包,墳前豎著一面光潔的石碑,陽光照在碑壁上,折射出一道石質(zhì)特有的冷光。碑旁坐臥著一個瘦小的女人,身上的衣裙沾滿了雜草和黃土,還有不知是什么的褐色污漬一塊一塊干結在袍角,女人蓬頭垢面,微垂著頭,雙唇干裂,茫然的盯著腳邊,聽見聲音,她抬起頭,眼里剎那間涌出喜色,在看清楚來人后,光芒又極快的黯淡下去,變得毫無生氣。圖柏走過去,掃了眼碑上的字——許生香,小丫頭的大名,而這女人就是香香的娘親李氏,圖柏曾與李氏有過一面之緣,記得這是個能干聰慧的女子。家中突生事變,壓垮了她細瘦的脊梁,將從前的溫柔和體面也壓的蕩然無存,只余下一具溫熱的行尸走rou。走的近,圖柏才看出來她袍角大塊污漬是干涸了的血。她曾從沉重的車輪下抱出來自己血rou模糊的女兒,香香的血水染了她滿身,像毒瘤長到她的骨子里,不想洗也再也洗不掉了。李氏對他們的到來充耳不聞,絮絮碎碎陷在自己的世界里。圖柏單膝蹲下來看著小墳包,就像每一次他彎腰聽小丫頭笑盈盈喚住他一般,從懷中摸出美人圖香膏放在了墓碑前。李氏茫然的掃過,渾身一震,然后握著香膏盒大哭起來,“香香…香香…”哭聲徘徊在新墳舊墳之間,尤顯得凄涼。聽見哭聲,從這一大片相連的墓園中小跑出來兩個人。一男一女,身披麻布頭上戴白,女人快步走過去抱住李氏,男人擋在身前警惕道,“二位大人是?”圖柏道,“我是洛安城衙門中的捕快圖柏,這位是山月禪師,我等奉杜大人之命,前來調(diào)查城中遇鬼之事?!彼抗庠谀腥四樕限D過,說,“何強,何磊的墓也埋在這里嗎?”聽到他喚自己的名字,何強愣了愣,眼中浮出強忍的痛楚,被曬的發(fā)黑的臉皮竟隱隱慘白,他嘴唇顫了顫,“是,原來你就是小石頭說的圖哥哥?!彼秀倍⒅鴪D柏,想從他的身上看出什么,“他和我說以后也要和圖哥哥一樣,學武功,抓壞人?!?/br>一聲壓抑的哭泣從他身后響了起來,小石頭的娘親努力捂住唇,眼淚從指縫間流了出來??蘼曄襻槹阍膱D柏心里不是滋味,安撫幾句,低聲說,“我去見見小石頭。”他扭頭看千梵,“正好你也可以為他超度安魂?!?/br>他說完這句話,女人壓抑的哭聲突然頓了一下,圖柏疑惑看去,卻只見到何強轉身拽住了她,將何氏瘦小的身體擋了個嚴嚴實實,背對著圖柏說,“不勞大人和高僧了,我們和小石頭說了一上午的話,他該累了,您就讓他睡吧。”圖柏愣了下,李氏的瘋言瘋語從何強夫婦身后傳來,他默默看著將李氏護在身后夫妻,目光掃過兩人憔悴悲痛的神情,黑漆漆的眸子不知想到了什么,沉重的點了點頭,“人死不能復生,節(jié)哀順變?!?/br>何強睜著布滿血絲的眼,扭開了頭,似乎無法接受這句話。圖柏站在他的另一側沒看見何強的表情,靜靜站在一旁的千梵卻注意到了,這個驟然喪子的壯年男人在轉頭的瞬間,臉上一閃而過的情緒,有悲痛,有懊悔,還有一絲隱晦莫測。城西處可見翻飛的靈幡和冥錢,風從土壑之間撫過,發(fā)出嗚嗚沙沙的聲音,無話可說,圖柏和千梵往回走,沒走幾步,他突然轉身,看著正低聲安慰李氏的何家夫婦,說,“直到如今,你們還能將她視若鄰里護著,實屬難得?!?/br>說起來,兩家也是身懷殺子之仇,仇家見面竟沒殺紅了眼….圖柏有點意外,目光像刀子,在這對夫婦身上一寸一寸掃過。何強頂著他的目光,肩膀繃的像一尊石像,過了會兒,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暗地里又放松了下來,垂著眼沒說話,臉上卻掛起了受害人痛苦無助、憤怒不甘的表情。何氏用手抹了抹臉上的眼淚,伸手搭在瘋癲神叨的李氏肩頭,“殺我兒的是她男人,和她無關,說到底,我和她都只是喪子的可憐女人。”圖柏不置可否,還想問什么,低頭看見褲腳貼上一張被風吹來的冥錢,止住了喉中的話,與千梵一同回到了洛安城中。他們前腳沒走多遠,城西外荒蕪凄涼的墓園里,原本善解人意哭泣的何氏淚水頓時一收,低頭看著身旁瘋癲的婦人,搭在肩膀的手猛地抓起,滑到李氏的脖子,在她神經(jīng)般的喃喃聲中恨聲道,“還我兒性命,還我兒性命?!?/br>她使勁搖晃這個和她一樣痛失獨子的女人,撕心裂肺哭起來。何強盯著圖柏離開的方向,將妻子抱進懷里,低聲說,“會好的,會好的,小石頭會回來的?!?/br>洛安城里,午后才剛過,街上還有從酒樓客棧隱隱飄出的飯菜香。千梵望著沉默一路的青年,想從他繃起的側臉上看出來些什么,無意間靠的近了,身上的檀香飄上圖柏的鼻尖下,那人眉間一動,回過了神。“餓了吧,不好意思啊,剛剛有些跑神,都快到客棧了,我們吃完飯再回去,我知道有家飯莊做的素齋最好吃,我們?nèi)L嘗,不帶杜云云玩?!?/br>一說話,圖柏就好像瞬間上了顏色的畫,眉眼都活靈活現(xiàn)有生氣來,千梵被他感染,不由得也放松了下來,靜靜聽他說著那家飯莊的素菜是怎么的好吃。此時已經(jīng)過了飯點,吃飯的人不多,飯莊中難得的清凈,二人剛踏進客棧后沒多久,彎曲狹窄人跡罕至的巷子里有人默默收回了視線,悄無聲息貼墻根溜沒影了。圖柏尋了處靠窗的位置,點了三五道素菜后就靠著窗戶若有所思想著什么,手指抵在唇邊,布著青筋的手腕修長有力,輕輕摩擦著淡色的薄唇。千梵努力將自己的目光從他指尖扯下來,低眉斂目默念佛經(jīng)。“蠟燭和鬼,殺子之仇和可憐人。”圖柏念了一句,拿起桌上的杯子倒了兩盞茶,一杯推到千梵眼前,另一杯握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