脾氣好太多了?！?/br>
也不知是不是情人眼里出美兔。

縱然千梵不甚介意，甚至有心想再多說幾句他家兔兔，但顯然懷遠(yuǎn)王爺沒什么心情，千梵只好將喜悅?cè)诨谛牡祝c心里揣著的人分享。

懷遠(yuǎn)王看著眼前溫潤的僧侶無意間流露出來的笑意，胸中悶澀，后悔提了這個話題，低頭喝了一大口清茶，悶澀立刻又發(fā)起苦來。

他只好清咳兩聲，開始說正事，“本王此行前來還有一事要與你說?！?/br>
千梵收起笑容，正色道，“王爺指的是后閩王以公主為質(zhì)入荊之事？”

“是。暗探所報(bào)，后閩王生性狠辣孤傲，以他的性子，按理來說不可能會將主動提出將自家女兒送入大荊以示臣服，本王懷疑他此行另有打算，你這段時間留在宮中，等后閩公主入朝后暗中派人盯著她，莫讓我那王兄被鬼迷心竅，本王倒是要看看他一個游牧散居的部落想要如何扭轉(zhuǎn)乾坤?！?/br>
千梵應(yīng)了，想了下，舉起茶杯，“等此事結(jié)束，貧僧怕是不會再留在宮中……”

懷遠(yuǎn)王與他輕輕一碰，“嗯，本王知道了?！鞭D(zhuǎn)頭看著大殿外白雪滲透進(jìn)來的微光，握住身下輪椅的扶手，眸中黯然，隱有羨慕之意。

千梵看著他眉間擰成的川字，低聲說，“王爺，有些事還是說出來好。”

懷遠(yuǎn)王沒看他，嗯了聲。

帝都王城，一片繁榮美景，千梵還未料到他牽掛的人早已經(jīng)心如枯木，將他忘得一干二凈了。

一睜眼，外面的天還漆黑似墨，圖柏化了原型趴在枕頭上，怔怔看著帳頂。

不知是不是頭疼病犯過，帶出了其他的毛病，還是說他年紀(jì)大了，活的時間久了，身子骨不行了，圖柏總覺得有種說不出的難受空落整日在四肢百骸里游走，從骨頭縫隙往外滲著澀疼。

從他犯病過后，將近半個多月他幾乎沒有一宿睡著過。

但他習(xí)慣隱藏自己，在外人面前不漏一絲一毫情緒，到了夜里，就整宿整宿睜著眼獨(dú)自默默熬著寂靜的夜。

自己究竟為什么變成這副模樣？他定期清理的記憶無法回答他，而那本莫忘書也沒給他答案。

圖柏輾轉(zhuǎn)無法入睡，起身披了衣裳走出屋中，不知不覺又走到了月牙潭邊。

不大的潭子里清澈見底，潭底的碗蓮長出了細(xì)嫩的小芽，圖柏蹲下，把手伸進(jìn)冰涼的水里，撩起水面幾層漣漪，神情淡漠。

他的腦袋已經(jīng)不記得了，本能卻還依舊在，他的心、他的眼、他的手都還記得當(dāng)初他坐在老舊衙門的后院里，隔著一只開滿碗蓮的水缸偷看屋中閉目修禪的人。

夏日有荷風(fēng)，清水戲蓮葉，氳氳檀木香，一生佛中人。

但此時，卻只有寒冬凜冽。

第53章離別（五）

再過半個多月,就要過年了,即便冬風(fēng)依舊,等過了年,春日也不遠(yuǎn)了。

洛安城的官府衙門前，圖柏一只手拎著一個半人高的大紅燈籠飛身躍上了屋檐，高高站在上面，低頭道，“快說怎么掛?！?/br>
杜云把手圈在嘴上,喊道,“往左邊，不對,右邊一點(diǎn)，再右邊，過了過了，回來點(diǎn)?！?/br>
冬日的暖陽曬的圖柏額上一層汗,跟著杜云干活沒干一會兒就尥了好幾回?cái)傋?實(shí)在看不得杜云云在下面嗑著瓜子，大爺似的來回指揮自己。

他把大紅燈籠往下一擲，腳尖在屋檐上輕輕一點(diǎn)，下落的空隙將身子扭成一個詭異的角度,抬腳踢在燈籠的掛勾上，自己利索落到了地面。

‘咔噠’聲在身后響起,燈籠便被隨意掛到了屋檐上,圖柏都沒回頭看一眼,拍拍袍角走到杜云面前，一把將他剝好準(zhǔn)備一口吞下的瓜子仁搶走了。

“胖死你?！毖鲱^把瓜子仁倒進(jìn)嘴里。

杜云云辛辛苦苦剝了好大一會兒，準(zhǔn)備好好享受滿口留香的滋味，就這么被搶走了，連個毛都剩下，他哇哇跳腳往圖柏手里奪，只摸到了殘留的瓜子沫沫。

“想吃不會自己剝啊，不想剝，你就勾搭個小娘子當(dāng)媳婦，讓她給你剝?！倍旁茪鈶?，瞅著喜氣洋洋的紅燈籠，很想把圖大爺也掛在上面。

圖柏在他身后沐著陽光，忽然說，“以前有人給我剝過?！?/br>
杜云轉(zhuǎn)身看他。

俊美的眉宇間有道深深的溝壑，像是怎么都撫不平似的，圖柏抬手按了按額角，低聲道，“但我想不起來了。”

杜云啞然無語，心里抽搐似的一抽，他努力藏起自己的表情，擠出個不怎么好看的笑容，干巴巴道，“想不起來就甭想了，現(xiàn)在不也挺好的嗎?！?/br>
圖柏深深看他一眼，轉(zhuǎn)過了身。

杜云看著他的背影，圖哥哥一向?yàn)t灑俊朗，連背影都稱得上賞心悅目，但這會兒卻莫名很蕭索。

杜云心中一慌，“老圖你去哪啊？”

圖柏背對著他，揚(yáng)起手?jǐn)[了擺，懶洋洋道，“去看看王嬸家里掛不掛燈籠?！?/br>
洛安城的大街小巷，青石小路蜿蜒入了胡同，鰥寡孤獨(dú)的老人小孩家門前，紅艷艷的大紅燈籠被圖柏一路掛了起來。他走街串巷，遇見誰家忙活，就走過去搭把手，貼對聯(lián)、洗臘rou、搬個腌菜壇子，給嬸嬸婆婆照看兩眼孩子……他在衙門里懶得跟大爺似的，往巷子里一鉆，就變成人人都稱贊的圖哥哥。

不管失憶多少次，將這些人忘了多少回，可從頭到尾，他依舊是他，從來沒變。

師爺靠在家門口，手里拎個燈籠，看著圖柏從一旁的房子里走了出來，袖口高高挽起，袍角沾了灰塵，給人家關(guān)上門，隨意應(yīng)了句，“甭出來了，您歇著吧，過兩天我再來澆一次水?！?/br>
說完一轉(zhuǎn)身就看見師爺。

師爺沒什么表情，把燈籠拋給他，圖柏也不說什么，接住就躍上了屋頂。

“張叔又在搭理他那小菜園？”師爺說。

“嗯，年紀(jì)大了，抬不動水，菜都長得不好?！眻D柏在房頂上擺弄燈籠，張開之后將蠟罐放進(jìn)去。

師爺說，“他沒兒沒女沒媳婦，就自己吃夠了?！?/br>
圖柏手里的動作一滯，點(diǎn)點(diǎn)頭。

師爺?shù)难凵窭淅涞瑓s捕捉到他最細(xì)微的變化，“你在想什么？”

掛好燈籠，圖柏縱身躍下屋檐，拍了拍袍角的浮塵，抬頭望見夕陽在天邊渡上一層金色的光圈，他的目光很遙遠(yuǎn)，不知道究竟想看到什么。

“我在想，自己有一天會不會跟他一樣，孤零零老了，連水也抬不動?！眻D柏收回視線，笑了下，“我以前也經(jīng)常這樣嗎？還挺矯情的。”

師爺沒說話，看了他片刻，囑托了他句站著別動，然后進(jìn)屋給家里人道聲出去轉(zhuǎn)轉(zhuǎn)，走出來把大門關(guān)了，揣著手淡然道，“不是?！焙唵位亓怂痪?，就不打算再提這個話題，“想出去坐坐嗎，城北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