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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攙扶下上了車。兩人坐定,夏拓瞅了瞅開車的司機(jī),忽然想起一事:“我那兩個隨從是你叫人換的?”顧長軒翹起二郎腿,大大方方承認(rèn):“不錯?!?/br>夏拓皺眉道:“為什么要換?阿桂和阿杜做什么去了?”顧長軒閉上眼睛思索了一會,道:“阿桂摔斷了腿,我叫他去老三那做事了,阿杜說他八十歲的老娘病了,要回家伺候?!?/br>“阿杜不才二十出頭嗎?怎會有八十歲的老娘?”“哦,許是我記錯了,可能他說的是六十歲?!?/br>夏拓疑惑地看著目不斜視的顧長軒,仿佛要在他臉上看出點蛛絲馬跡。顧長軒絲毫不覺得擔(dān)心,反而心安理得點起了一支雪茄。他太了解夏拓,這個男人已經(jīng)習(xí)慣了相信自己,就算自己說阿杜突然長出了第三條腿,恐怕他也只會這么小小的疑心一下,然后該干嘛干嘛。夏拓看了一會便覺得索然無味,顧長軒做事他向來放心的很,換兩個隨從算什么呢?至少身邊還有段云熙這個熟面孔,即便顧長軒堅持要換掉段云熙,那他也情愿換掉,他并不希望因為一兩個下人與顧長軒翻臉。兄弟鬩墻,他已經(jīng)歷過一次,不想再經(jīng)歷第二次了。“姓顧的你個王八蛋,把煙給我扔了,你是想嗆死我嗎?”夏拓一邊咳嗽一邊在煙霧繚繞中破口大罵。顧長軒哈哈一笑,依言將香煙掐了。段云熙帶著夏拓準(zhǔn)備的禮物來到夏公館。給他開門的聽差告訴他夏正清出去了,倒是有一個二爺在家,不過二爺不怎么喜歡見客,要先進(jìn)去通報一聲。段云熙點頭表示理解,在他手中塞了五元錢。聽差于是眉開眼笑的進(jìn)去傳話,五分鐘后,帶著一個圓臉青年走了出來。那圓臉青年自稱姓何,問了他幾句話之后將他引進(jìn)了大門。他進(jìn)了客廳,恭恭敬敬的向夏二爺鞠躬問好,道明來意之后將禮物放在茶幾上。夏二爺是個唇紅齒白的美少年,年紀(jì)和他差不了多少,懶散的穿著白襯衫和背帶褲,一雙烏黑的大眼睛在他身上來回打量。“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夏二爺撓了撓短發(fā),滿腹狐疑的看著他:“我覺得你……好像特別眼熟?!?/br>段云熙搖搖頭:“小的不曾見過夏二爺,也許是您記錯了?!?/br>夏二爺并不相信的樣子:“可我總覺得在哪見過你……你過來?!?/br>段云熙向前走了兩步。夏二爺忽然伸長了脖子湊到他跟前,仿佛要在他臉上看出個洞來。他嚇了一跳,急忙紅著臉向后退開:“夏二爺如果沒有其他吩咐,小的就回去了。”夏二爺盯著他發(fā)了一會呆,終于放棄繼續(xù)深究:“好,請代我向三叔道個謝?!?/br>段云熙匆匆向他鞠了一躬,頭也不回的跑了。直到他坐上汽車,心里還在咚咚直跳,他目光迷離的望著窗外,心想等夏先生回來了,一定要問問他是怎么回事。莫非這世上另有一人和自己相像么?他會是誰呢?和夏家又是什么關(guān)系呢?可他又想,也許夏先生根本不會告訴他——自己在他眼里,不過是個高級一點的奴才罷了。他嘆了口氣,有些絕望的閉上眼睛。?☆、第七章本家? X月X日。陰正乾實在太不像話!今日又被我看到他欺負(fù)清兒,這小子年紀(jì)還這么小,已經(jīng)這樣壞了!幸虧正桓在,否則清兒讓他從樓梯上推下去,摔出個好歹,我要怎么向大哥交代!明天一早我就去找四哥理論!他要再放任正乾胡作非為,我就告訴爺爺去!——夏樸日記一九三七年二月,丁丑新春。夏拓背著雙手在公館里來回晃悠,看下人足不點地的忙著張燈結(jié)彩。偏廳里的一張方桌上,擺滿了琳瑯各色的禮品,夏拓瞧在眼里,覺得十分有趣,但他一樣也沒拆——以他如今在上海的地位,朋友自然是不少的,但敵人似乎也一樣的多,他不能不多長幾個心眼。在那堆奇珍異玩中,一匹深紅色的暗紋云錦格外惹眼。是顧長軒送的。他還在云錦上貼了張紙條,寫著裁縫店的地址電話,說是已經(jīng)約好時間,要給夏拓量身訂做一件馬褂,好在過年的時候穿上,顯得喜慶。夏拓笑他太迂腐,隨手將那紙條放在桌上,后來就不見了。這時候想起來,莫名的有些感慨。杜有德自從有了兒子,來他這兒走動的次數(shù)明顯少了,只有顧長軒有事沒事兒的過來陪他說話聊天——雖然大多是些無關(guān)緊要的廢話——單就這份心思,也很值得嘉獎。“還是找個時間去做套衣服罷?!彼戎?,漫無頭緒的想著。段云熙提著一摞包裝精美的盒子從門外走進(jìn)來,看到夏拓正端著茶杯發(fā)呆。他將東西放到桌上,走到他跟前,恭敬的喊了一聲:“夏先生。”夏拓回過神,淡然一笑:“怎么?”段云熙被他看的臉上一熱:“門外有客人,說是要見您?!?/br>夏拓眉毛一挑:“誰?”段云熙到:“說是姓夏,叫夏正桓。”夏拓哼了一聲,放下茶杯:“三年前我就說過,這輩子都不想再見他們。”段云熙低眉順眼的答道:“我也跟他說了,可他說您要是不見他,他就不走?!?/br>夏拓伸出手指,輕輕敲著桌面,忽然抬眼一笑:“好,那就讓他等著。你去把阿杭叫來,陪我下盤棋,我倒要看他能等到什么時候?!?/br>段云熙點點頭,手腳輕快的跑出去了,幾分鐘后抱著棋盤,領(lǐng)了一個半大孩子回來。這孩子生的伶伶俐利,不等夏拓吩咐,就動作麻利的擺好棋盤,分好棋子,撲閃著一雙眼睛來回張望。夏拓坐的是沙發(fā),棋盤放在茶幾上,周圍一張凳子也沒有,他不敢多問,直接跪在地上,挺直腰板,倒也能跟夏拓一邊高。夏拓見他乖巧,心中倒也生出幾分喜歡:“今年多大了?”阿杭脆生生的回答:“十五了!”夏拓點點頭,拈起一顆棋子,卻不放入棋盤:“地上冷,別跪著了?!?/br>阿杭搖搖頭:“不冷。”夏拓不覺好笑:“大冬天跪地上哪有不冷的,云熙,你給他拿塊墊子。”段云熙依言找了個羊毛墊子,給他墊在膝蓋下。見阿杭跪安穩(wěn)了,夏拓才起手落子。他的圍棋是跟夏樸學(xué)的,盡管興趣不小,但水平一直很糟,只不過他現(xiàn)在成了鼎鼎大名的流氓頭子,敢公然贏他的人也并不太多。開局形式不錯,夏拓心情大好,也就分出些閑心與阿杭聊起天來。“你跟著顧長軒多久了?”“八年了。”“跟誰學(xué)的下棋?”“顧先生讓我們?nèi)テ屦^幫忙,也沒跟誰學(xué),看著看著就會了?!?/br>夏拓聽他說的天真,不由抿嘴一笑,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