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下來。

    車窗外飄起了小雪，在微弱的寒風中打著旋兒飄下。天邊五彩斑斕的煙花很是囂張，那轉(zhuǎn)瞬即逝的光在剎那間爆發(fā)，有一股要把白雪也照成彩色的氣勢。

    此情此景，他有片刻的怔忪。有那么一個時刻，他腦子是混沌的，不知身處何處，忘了自己是誰。

    然而下一秒，脆而亮的炮仗聲把他拉回現(xiàn)實。

    新的一年來到了。

    他的手去摸手機，身體打了個寒顫。不知是留了道縫的車窗風所致，還是激動萬分的心情所致。

    電話很快被人接起，“新年好?！彼氏日f。

    “新年好?！彼舱f。

    “新的一年要開始了?！?/br>
    “嗯，新的一年要開始了。”

    他握著手機發(fā)自內(nèi)心地笑，“不對，已經(jīng)開始了?！?/br>
    ☆、去北京的女人

    轉(zhuǎn)眼到了四月，春回地暖，萬物生長。

    在這短短幾個月內(nèi)，楊梅過的是家、超市、化妝品店三點一線的生活，偶爾和朋友出去玩，日子很平淡。

    店里的小何在一個月前請了產(chǎn)假，店內(nèi)大小事宜多，楊梅又請了一個女孩子看店。這個女孩子很有經(jīng)驗，據(jù)說干這一行已經(jīng)有三五年了，楊梅對她很放心。早晨來店里打了個轉(zhuǎn)，就準備回家蝸居去。

    剛出店門，有個紅頭發(fā)的男人擋住了她的去路。

    他們?nèi)ジ浇目Х瑞^坐著。

    紅頭發(fā)簡單地介紹了自己，楊梅聽明白了，卻什么也不說，紅頭發(fā)還等著她先發(fā)言呢，見她一副氣定神閑按兵不動的樣子，心中自有想法，看來這女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

    “大概情況就是如此?！奔t頭發(fā)說，“總而言之，水哥的意思是，叫我‘請’你去北京，那邊有住的地方，如果你愿意，他可以包一間店面下來，你依舊可以做化妝品生意。”

    話音落了，十分安靜。

    不知為何，紅頭發(fā)看著對面的女人，心中就有點慌。他不過是個跑腿辦事的，但卻好似有無形的巨大壓力。

    終于，楊梅說：“他為什么不親自過來？”

    紅頭發(fā)訕訕一笑，心說這你應(yīng)該清楚吧，還不是因為你們吵架了，電話里吵得這么兇，氣得江水差點沒摔手機。接著悶了好幾天，前天江水才交代下來這件事，他這不一點怠慢的心思都不敢，馬不停蹄地就跑過來了么。

    接她這祖宗，她倒好，還明知故問。

    不過紅頭發(fā)跟了李云這么多年，已經(jīng)是老江湖了。當下，帶著一點討好意味地道：“你別看水哥高頭大馬的，其實面皮子還是薄，自尊心強吶。他心里是過意不去的，所以馬上叫我過來給你賠禮認錯了不是？你——給個面子唄？”

    楊梅仿佛是從鼻子里哼出一聲，手指把玩杯柄，涼涼道：“你是誰啊，憑什么給你面子。”

    紅頭發(fā)干笑：“我說錯話了，不是給我面子，是給水哥面子?！?/br>
    “哦，那憑什么給他面子。”

    好嘛，油鹽不進，滴水不漏嘛。

    對付這種女人最棘手。

    紅頭發(fā)暗暗叫苦，要不是這兩人鬧別扭，哪兒有他什么鳥事。他應(yīng)該在北京溫暖的公寓里睡大覺，睡到下午三四點，起來吃個午晚餐，然后找兄弟們樂呵樂呵，夜里再去飚車。

    再看現(xiàn)在——眼前這女人面不改色波瀾不驚，其實想法多著呢。和這樣的人說話，他必定要萬分小心。

    不過細看楊梅，發(fā)現(xiàn)她秀眉平緩，明眸如珠，紅頭發(fā)直覺有這樣眉眼的女人必定心善，于是就使出一套苦rou計，開始訴說自己作為一跑腿兒的，有多么多么艱難。他話中七分真實三分渲染，叫人聽了還真能生出一絲憐憫來。

    楊梅心里清楚，他這么說不過就是擺明了自己身份地位——是想叫她別為難他。她不是不通人意的人，但紅頭發(fā)越是放低自己的位置，她心里越覺得怪。

    舒緩的鋼琴聲里，她對他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隨即說：“我為難你的話，江水會把你怎樣？”

    聞言，紅頭發(fā)驀然一怔，楊梅看著他突變的神情，又問：“你很怕他？”

    “是啊！你看他比我高比我壯，要干起來，我肯定弄不過他?！?/br>
    這話倒是說得溜，楊梅瞟他一眼，細細分辨，他掩飾得好，讓人根本斷定不了話里真假。

    楊梅忽然一起身，離開沙發(fā)座，窗戶射進來的光線失了遮擋，嘩啦一下，無聲地落在沙發(fā)墊上，好像要穿透它似的。

    她珊瑚紅的裙子在紅頭發(fā)眼前一晃，眨眼間，人就已經(jīng)走到大門口了。心下一急，他誒誒誒叫不出她名字，匆匆把錢付了，兔子跑似的追出去。

    真是醉了，一個比一個難擺平的主兒。

    從咖啡館出來，楊梅走在橋上，橋下是流動的江，老長一條，看不見頭，也看不見尾。下了橋，她沿著江走，紅頭發(fā)跟在后面，開始還說幾句話，后來見楊梅不給任何反應(yīng)，他也跟著閉嘴了。

    這條江邊的小路一眼看不見盡頭，仿佛會越走越長。一步一步遠走，紅頭發(fā)心中的焦急就增添一分，當初李云派他來游說江水，他心里有底，如今江水派他來游說楊梅，他心里沒底。

    說到底，還是因為江水有強烈的訴求——他需要錢，因此，紅頭發(fā)才有十足的把握。

    那楊梅有什么需求呢？她要的不過是一個江水，可她現(xiàn)在這幅樣子，倒讓人以為江水于她不過是個普通人，她好像很無所謂。

    心里一急，腳步就亂了。

    忽然，楊梅頭也不回地說：“你覺得這里怎么樣？”

    紅頭發(fā)抬頭，“挺好。”

    “怎么好？”

    他皺一皺眉，不明所以，但還是一樣一樣描述道：“空氣比北京好，路上也不很擁堵，有江有樹，還有你這種閑來有心情在江邊散步的人——足以證明這里好吧？”

    “是啊，既然這里這么好，你這么著急干什么呢？”

    紅頭發(fā)一笑，差點脫口而出“大姐，那是因為我有任務(wù)在身，不像你，無事一身輕啊”。

    一路走著，總算到了頭。旁邊是一排向上的石梯，紅頭發(fā)跟著楊梅走上去，眼前的風景換了一遭。他一怔，腳步微頓。楊梅回頭看他：“怎么了？”

    “不……”他思索了一下，“這兒我有點眼熟。”

    “是嗎。”

    楊梅繼續(xù)走，紅頭發(fā)繼續(xù)跟。

    跟著跟著，他終于明白這兒為什么眼熟了。

    這條路他來找江水的時候走過，那時候江水躲家里，他找不著人，幸好李云神通廣大，不知從哪里查來江水小區(qū)的地址，他按照那地址找，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中，走過這條路。

    楊梅是在往江水的小區(qū)走。

    自然，江水人不在，院門是關(guān)閉的。他們進不去，在門外滯留。

    院子旁正是那條江流，江流旁是鐵軌，很久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