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若這狐貍識(shí)得青兒，自然是最好；縱是不識(shí)，也都是狐妖一脈，互通聲氣，總能將那小狐貍尋到。到了那時(shí)，就算他已是只無知無覺的狐貍，自己日日被他咬，也再不同他分開了。

心里想著時(shí)，那白狐帶他進(jìn)了一片樹林，那林子里一重重的都是白霧。謝鑒心下甚是奇怪，大雪才停，縱是起霧也沒這般快的，可見那白狐一停不停的往林子深處去，自己是決不能不跟上的。

緊走了幾步，腦中卻沒由來的陣陣眩暈，竟然慢慢軟倒在地。謝鑒盡力睜大了眼尋那白狐，它卻似是不見了。

謝鑒醒來時(shí)，是在一間斗室中，房間雖小，卻收拾得極是干凈舒服，窗上掛著兩只小小竹馬。他覺得胸前有物壓著，低眼一看，見自己胸口趴著一只雪白的小狐貍，尾巴在身側(cè)自在的卷著。那狐貍見他醒了，親熱之極的上來嗅他臉頰，玲瓏的黑眼睛看著他，分明便是在喚他「公子」。

謝鑒愣愣的道：「青兒……」他手上的動(dòng)作可快得多，一把將那小狐貍摟住了，臉龐埋進(jìn)雪白的茸毛里?？v他一輩子都是狐貍模樣，變不回人形，自己也再不同他分開了。

小狐貍卻從他手臂中脫出來，鉆進(jìn)被子里，謝鑒便覺身側(cè)多了一人，一個(gè)溫?zé)岬纳碜涌拷俗约?，登時(shí)呆了，道：「青兒……」

令狐青顧不得身上未著衣衫，雙手摟住了謝鑒，歡喜道：「我聽姐夫說公子來了，就急忙趕回來，變回狐貍跑得快些。」

謝鑒看他模樣，與從前毫無二致，訝然道：「你不是……」

令狐青知他的意思，道：「我的內(nèi)丹找回來了。」語氣里卻頗有些小心翼翼。

謝鑒奇道：「怎樣找回來的？」他知道鐘觀憲便在洛陽，莫不是將他煉成了內(nèi)丹？

令狐青垂下頭去，低聲道：「我說了，公子別生我的氣。」

謝鑒笑道：「我歡喜還來不及，怎會(huì)生氣。青兒快說?！?/br>
令狐青將頭枕在他肩上，想了一想，道：「那天我偷偷的離開客棧，托一只地精將我送回jiejie這里，我想公子一定會(huì)來洛陽，便同木桃jiejie在城里住著，想偷偷看公子一眼。等了三日，一說到這里，聲音漸漸的小下去：「卻見到了那個(gè)……那個(gè)南……南……」

謝鑒道：「南齊云？然后呢？」

令狐青小聲道：「許多人押著他做苦工，不給他吃東西，很是可憐。我請(qǐng)木桃jiejie送了一些茶水點(diǎn)心給他?！雇低悼戳酥x鑒一眼，見他并無不悅之色，才續(xù)道：「晚上我?guī)湍咎襧iejie洗碗，便在茶壺里見到了我的內(nèi)丹，是他還給我的。」

謝鑒心下恍然，想來南齊云是編了一套謊言，騙忘一取了令狐青的內(nèi)丹，卻自己偷偷留下了——只怕原本也是打算用做威脅令狐青的棋子。那也不必謝他了。笑道：「這么說來，他也沒壞得十足。」

令狐青「嗯」了一聲，道：「后來我將那個(gè)道士給我的珠子還給他了，他也高興得很?！?/br>
謝鑒笑道：「忘一道長(zhǎng)也住在這里嗎？」

令狐青搖頭道：「他四處游玩，偶爾來找姐夫。前幾日他去洛陽來看我。說什么近日jiejie有劫難，同我的塵緣是結(jié)在一起的。當(dāng)真是胡說八道，jiejie還不是好好的。」

謝鑒一笑，道：「你jiejie呢？」

令狐青道：「jiejie剛剛?cè)ド较沦I糯米回來，現(xiàn)在還在床上歇息?！褂謵瀽灥牡溃骸肝覄倓?cè)タ磈iejie，想起沒看見她買回來的糯米，便去問木桃jiejie，她卻罵我笨?！?/br>
謝鑒哈哈一笑，道：「咱們不理她，我的青兒哪里笨了。」

謝鑒抱住了他，道：「青兒離開我多久了？」

令狐青想了一想，道：「四百八十七天了?！?/br>
謝鑒微笑道：「不對(duì)。青兒是夜里偷偷跑掉的，算上今日，是四百八十八天。」又道：「青兒這許多日子都在哪里？」

令狐青道：「我一直在洛陽城里住著，等公子回來?！?/br>
謝鑒呆了半晌，嘆氣道：「我日日都在洛陽城外，只盼哪天能尋到青兒?！?/br>
令狐青也是一愣，隨即便笑，眼淚卻流了出來。

謝鑒替他擦了眼淚，心中卻是喜悅無限，低聲道：「青兒，我在這里留下，咱們?cè)僖膊环珠_了?！?/br>
令狐青「嗯」了一聲，心底一樣是說不出的歡喜。半晌道：「半月前的除夕，我到公子家里去。我以為公子會(huì)回家去的?！?/br>
謝鑒道：「我那里正在四處尋青兒。我跟青兒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團(tuán)圓。他們欺負(fù)你沒有。」如今家中是謝楓作主，想來不會(huì)難為這小東西。

令狐青搖頭道：「沒有，他們給我添了一副碗筷，要我坐下一起吃。只是有人很兇的看了我好一會(huì)兒?！?/br>
謝鑒道：「是誰？」

令狐青道：「是從前在城門外給公子送行的那人。」

謝鑒「哦」了一聲，皇帝年底時(shí)率文武百宮駕臨東都洛陽他是聽說過的，卻沒想到李誦竟會(huì)跑到自己家里去。

令狐青續(xù)道：「他還問我見到公子沒有，我說沒有，他好像不信?！?/br>
謝鑒微笑道：「他還說了什么欺負(fù)你的話？」

令狐青縮進(jìn)他懷里，委屈道：「他說要不是怕公子傷心，一定要把我做成帽子?！?/br>
謝鑒撫著他肩背，笑道：「青兒別怕，他若敢把你做成帽子，我是一定要拿他做鞋子的。下次見了他，我來替青兒討回公道?！?/br>
令狐青忌妒道：「公子不許去見他?！?/br>
謝鑒一怔，笑道：「好，不見。青兒不許我見他，我便不見?！?/br>
兩人相擁相偎，一時(shí)無話。謝鑒抱了自己闊別多日的心中之人在懷里，他不知自己已是睡了整整一日，看看窗外暮色幽昧，一雙手便愈釆愈不老實(shí)。令狐青頰上微微泛紅，卻不躲閃，伸手替謝鑒寬解衣衫。

今日正是上元佳節(jié)，令狐霜弦同木桃搓了許多元宵煮了，楊執(zhí)柔在一旁照顧兒子。不多時(shí)元宵煮好，木桃便去叫那兩人來吃晚飯。正待敲門時(shí)，聽到房里響動(dòng)，不由吃吃一笑，頰上飛紅的去了?；胤啃Φ溃骸杆麄冞^些時(shí)候再來吃。」楊執(zhí)柔和令狐霜弦自是心知肚名，相視一笑，自不去催促。

正是滿院的好風(fēng)如水，明月如霜。

尾聲

天色未明時(shí)分，水上極靜，除了流水拍堤，別無響動(dòng)。洛水本是清波粼粼，色如碧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