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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清瞳忍不住瞟了他一眼,見他神色平靜,也不知那話是什么意思,道:“下棋本來就是兩個人的事。而且不僅要兩個人,還要棋逢對手。如果二人水平相差太多,差距太大,那下起來也沒意思?!?/br>迦羅遙低著頭看著棋盤,緩緩道:“棋藝是慢慢進步的,下得久了,自然會棋逢對手。不過棋如心聲,如果對弈之人無心,那不下也罷?!?/br>白清瞳摸不出他是否話里有話,見他要將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盒,不知為何,心里一緊,連忙抓起一把黑子,道:“我雖然不耐這個,不過倒還下得。既然你不嫌我棋藝差,我就陪你消遣消遣?!?/br>迦羅遙抬眼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無地笑意,帶著幾分無奈,幾分嘆息,和幾分淡淡地寵讓。白清瞳盯了棋盤半晌,才斟酌地落下一步。迦羅遙落子極快,雖然有意放水,但仍然攻守兼?zhèn)?,?dāng)機立斷,每每封死對方的路數(shù)。白清瞳初時還能應(yīng)付,后面便越下越慢。迦羅遙也不催他,只掂著自己的子看著棋盤,神情似乎極為專注。白清瞳卻越來越分心,視線總是偷偷地往他身上掃。他早就發(fā)現(xiàn)迦羅遙無論何時都打扮得極為整潔。衣服整理得纖塵不染,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連頂上的玉冠都總是端端正正的。他偷偷打量,見他今日穿著一件淺灰長袍,顏色十分樸素,只在衣擺處繡著幾根青竹,仿如潑墨畫一般優(yōu)美,顯出上品的高貴。腰間束著一條黑色錦帶,上面簡單地繡制了金絲祥云圖案,帶出貴不可言的大氣。迦羅遙衣擺以下蓋著一層薄毯,掩住了那垂直無力地搭在榻沿上的雙腿。但從他倚在軟枕上的身形,白清瞳還是可以輕易看出他身姿頎長,骨架勻稱,細腰窄臀,若能站立行走,必是一副好身材。想到這里,白清瞳不僅心里有些惋惜。不知他站起來會是什么模樣?叮地輕輕一聲,迦羅遙又落了一枚白子。白清瞳終于將視線移回棋盤,卻又忍不住被那握著白子的手所吸引。昏黃地內(nèi)室,一閃一閃跳躍著地燭火下,迦羅遙的手指顯得有些蒼白。但是他的手非常好看。手指修長,指甲圓潤,指節(jié)有力,隱隱透露著主人高貴的出身和沉穩(wěn)的性格。白清瞳知道他是會武的,而且武功應(yīng)該不錯。可是他想象不出這雙手的主人,是如何揮舞著利器在戰(zhàn)場上指點江山,金戈鐵馬。“瞳,該你了?!?/br>迦羅遙遲遲不見他落子,終于忍不住開口提醒道。白清瞳回過神,忽然覺得有些意興索然,無精打采地望著棋盤,始終無法集中精神。迦羅遙看出他心不在焉,微不可察地嘆息一聲,輕聲道:“我有些累了,今日不下了。這盤便算和局吧?!?/br>白清瞳似乎松了口氣,微微一笑:“哪里是和局,分明是我輸了?!?/br>迦羅遙坐起身來,伸手去勾榻邊的輪椅。白清瞳連忙跳到地上,連鞋子也不及穿,道:“我來?!?/br>“不用。我自己可以?!?/br>迦羅遙輕輕推開他,挪動雙腿落到地下,一手撐著榻沿,一手扶著輪椅,想自己移坐過去??砂浊逋珔s固執(zhí)地道:“我來!”他撥開迦羅遙的雙手,彎腰摟住他,想將他抱到輪椅上。誰知迦羅遙卻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下意識地伸手去推。白清瞳本來便不熟悉這些事,動作也有些莽撞,他身后便是輪椅,彎著腰又下盤不穩(wěn),此時沒有絲毫心理準備,頓時被迦羅遙一推向后倒去。偏偏他已勾住了迦羅遙的腰身,這往后一跌,便帶累著迦羅遙一同向前撲去。只聽巨大地嘭地一聲,二人落在一起,結(jié)結(jié)實實地砸到了地上。一切都是瞬息發(fā)生,只在二人各自的念頭之間,誰也反應(yīng)不及。白清瞳身后便是輪椅,狠狠地撞在那巨物上,又被迦羅遙壓在身下,手肘正重重擊在他胸口上,頓時眼冒金星,渾身劇痛。“哎喲……”他口中呻吟,雙手卻下意識地護緊迦羅遙。“瞳!瞳!你怎么樣?”迦羅遙也沒料到會這樣,慌張地想撐起身子,看看身下的人怎么樣了。“別動!哎喲……拜托你別動……”白清瞳覺得自己的肋骨大概都斷了,胸口一陣悶痛。迦羅遙嚇得一動不敢動,伏在他身上,聽著他粗重地喘息。過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喚:“瞳,你沒事吧?”白清瞳緩過勁兒來,道:“沒事。唔……我沒事?!?/br>他抱著迦羅遙慢慢坐起,騰出手來揉了揉胸口,不好意思地對他一笑,道:“唉,我真沒用。摔疼了你嗎?”迦羅遙胸口一緊,心臟一瞬間似乎忘記了跳動。他突然想起第一次看見白清瞳時的情景。當(dāng)時眼前的少年還是一名七歲稚子,站在蕭瑟的暮秋之中,對著他笑。“哎,這個送給你,你別難過了好不好?”第11章迦羅遙閉了閉眼,仿佛又回到了遙遠的過去——八年前那個宴會上。那日是白英將軍的四十壽辰。他是禁衛(wèi)軍的重將,守衛(wèi)京畿一方,迦羅遙平素與他關(guān)系不錯,又看在他是京畿守將的份上,特例出席了他的壽宴。迦羅遙因為身有殘疾,不便于行,所以對這類宴請一向避之不及。他雖出席了宴會,卻不慣那里的氣氛,與受寵若驚地白將軍喝了幾杯,便借口出來透氣。服侍他的仆人將他推到后花園,見夜涼風(fēng)大,怕他著涼,匆匆回馬車去取衣物。迦羅遙自己推著輪椅來到魁梧挺拔地梧桐樹下。那時也是深秋天氣。齊文帝與別人不同,最喜歡晚秋之景,而且平素最愛的也是梧桐樹。迦羅遙記得小時候,父皇有一次曾領(lǐng)著他在御花園里游玩,指著園中幾棵高大的樹木道:“鳳凰居于梧桐樹,可見此樹極為尊貴。以后父皇便用這種樹給你做把椅子,讓你天天坐在上面,好不好?”迦羅遙那時還沒有殘疾,活潑可愛,聰明伶俐。他隱隱聽出父皇有傳位于他的意思,嘻嘻笑道:“父皇,如果用梧桐樹做椅子,那兒臣豈不是成了鳳凰?兒臣是男子,是龍子,怎么能顛倒陰陽呢?”齊文帝恍然大悟,哈哈大笑:“朕真是糊涂了,還是我兒聰明啊。”也許正是那日父子間的對話被有心人聽了去,不到一個月,迦羅遙便中毒昏迷,從此失了一雙腿。迦羅遙想到此處,不由心中嘆息。一切皆是命,萬般不由己。父皇去世得早,也許是件好事。若日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最疼愛的兒子不近女色,卻……喜歡男子,不知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