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那個仆人倒也爭氣，秋闈中了頭籌，成為解元，只不過后來他去參加會試一落千丈，連貢士也沒有被點中?！?/br>
這個郎死妻離的故事讓葉知昀靜了半晌，他看向李琛，輕聲問：“是真的嗎？”

李琛的眼眸似點墨，深不見底，“只是個話本罷了，聽聽就好?！?/br>
葉知昀想想也是，重新捧起書，他這幾個月幾乎日日泡在書里，由祭酒出題，寫各種文章，若是作的不好，還會被祭酒罰。

江長晏也不罰別的，就是跟他下棋，讓沈清欒和司靈跟在旁邊看，私下他們兩個抱怨過好幾回。

臨近秋闈，書院每個人都緊張兮兮的，說到這一點，葉知昀非常羨慕李琛當年能自由自在的游學(xué)，接觸且熟通儒、道、陰陽、兵等各家學(xué)說，兼容并濟。

雖然那些年李琛太過蔑俗輕規(guī)，但一身的學(xué)識和武藝遠勝旁人，自然得到了先帝的重用。

葉知昀還清楚的記得都城沸沸揚揚的傳言，當時先帝封了世子一個小官出去巡查，等事成之后功成名就不在話下，但他下到江南，先是三個月蟄伏不出，江南各個官員都以為他是軟柿子，百般糊弄。

結(jié)果一夕之間，足足三十九個大小官員落了馬，被剝了官服抓進大牢，其中很多都是權(quán)貴弟子，簡直轟動一時。

罪名為貪污受賄，人證物證確鑿，無論是哪朝哪代，貪官污吏那都是洛澤不絕，藏污納垢的事數(shù)之不盡，可也沒人像李琛這樣，六親不認一網(wǎng)打盡。

江南和都城全部震動，聽說世子還有繼續(xù)往深處調(diào)查的想法，先帝慌忙下旨命李琛回都，再這樣下去，那江南還能官存活嗎？他一走，這些世族也慌忙找各種由頭把自家人撈出來，從此之后，李琛就沒了官職，還流傳出了失心瘋的名聲……

又過去幾個月，鶴亭書院上種的上百棵楓樹全都紅了，遠遠一望，像是片晚霞。

司靈最近對學(xué)習(xí)的確頗為刻苦，為了補那么落下的，每天只睡兩個時辰，有葉知昀和沈清欒兩人人幫他，他的進步飛快，還得了祭酒點頭，秋闈前一天晚上，才好好睡上一覺。

清晨街道彌漫著若有若無的白霧，葉知昀在考場下了馬車，燕王昨晚和早上都有提醒他到了考場該注意什么，這會兒已經(jīng)有源源不斷的考生們涌入考場，其中不乏有一些熟面孔。

來的路上還不覺得什么，到了這里氣氛充滿沉肅，不由冒出各種亂七八糟的念頭，握緊的手心冒出細汗。

他身后馬車的簾子被撩開，李琛探出半個身子，對他笑道：“擔(dān)心考砸了以后沒有官做？”

葉知昀回頭看著他，“世子……”

李琛伸手揉了一把少年的腦袋，“我保證你就是落了榜，有我在，日后也能當大官。”

葉知昀聽他不著調(diào)的話，心下輕松不少，眼眸笑彎成月牙，“世子，我考上了以后當官也會提拔你的?！?/br>
這兩個人互相任人唯親，旁人若是聽了定是痛心疾首，又是貪官污吏的苗子。

葉知昀和世子告別后，往考場里面走，和沈清欒司靈打了聲招呼，三個人說話間，旁邊有人冷冷“哼”了一聲經(jīng)過。

他們看去，程嘉垣一襲黑袍身形挺拔，眉目俊秀而凌厲，目光猶如冰刀掃了他們一眼。

三人已經(jīng)對他這副陰陽怪氣的模樣見怪不怪了，沈清欒道：“要不然看在上一次他冒了大風(fēng)險幫忙，我早一拳搗青他的眼了?！?/br>
司靈道：“你們兩指不定誰毆誰呢?！?/br>
“說起來他在書院一向名列前茅，我們還是好好想想怎么考過他吧。”葉知昀莞爾一笑。

秋闈要考上整整三日，每人都是獨立的考屋，備上食物，吃喝睡皆在里面解決，幸好這是秋天，不熱也不悶，要不然一待這么長時間那就是煎熬了。

等到葉知昀考完，一出考場，人潮黑壓壓的一片，都在往外面擠，叫嚷聲不斷，比市集還熱鬧來，想來都是考完開始放松神經(jīng)了。

他找到兩個同伴，司靈正緊張兮兮地跟沈清欒對答案，見到他也來了，又拉著他驢頭不對馬嘴的說上一通對子。

沈清欒拍了拍司靈，“完了，全錯。”

眼看司靈要淚崩，葉知昀連忙道：“別聽他的，你八股文作的挺好，應(yīng)該沒問題?！?/br>
好半天哄好司靈，迎面走過來一人，潘懷溫文爾雅地拱手：“來的時候就看見你們了，今日鄉(xiāng)試結(jié)束，晚些時辰玉衡樓有酒宴，要不要一同慶祝？”

“潘公子客氣，不過今日我還有事就不去了?！比~知昀回以一禮，面對這個人，他總是有種被毒蛇緊緊盯著的感覺，充滿了危險陰冷，仿佛稍微一不留神，毒蛇就會至獵物于死地。

作為潘志遙悉心栽培的長子，潘懷無疑是個極其難纏的對手。

對于他的的回答，潘懷露出了一個可惜的神色，“好吧，那在下告辭了?！?/br>
他一走，沈清欒便吐出兩個字：“虛偽。”

葉知昀道：“好了，連考數(shù)日秋闈總算結(jié)束了，我們回去好好休息。”

隔了半個月放榜，府里的仆役把榜上有名的考生抄下來，遞到了李琛手里，彼時葉知昀正在專心致志地畫蘭草，聽見他說：“喔，秋闈放榜了，讓我看看你在哪……”

葉知昀頓時眼睛一亮，也顧不上畫畫了，擠到他跟前，看那張紙條。

“別急，我先看看?！崩铊∞D(zhuǎn)向另一邊，避開他，修長手指一個一個點過上面的字。

葉知昀被他的手臂擋著，看不清上面的字，懸著一顆心，看著他的手指從第一列劃到第二列，再不斷往下數(shù)去，“我在這么下面？”

“可不是，還沒有找到你呢?！崩铊∫恢睌?shù)到了底，動作頓了頓，慢慢轉(zhuǎn)向他，帶著絲困惑不解，“你沒在榜上……”

“……”葉知昀睜大了眼。

“難道是有人使了手腳，還是你這次發(fā)揮失常了？”李琛把紙條遞給他，“你快看看?！?/br>
葉知昀一臉夢游似的神情，接過紙條，從頭數(shù)到了尾，上面有沈清欒、潘懷、程嘉垣、司靈等等一些潘家和書院的人，的確真的沒有他。

他不由質(zhì)疑自己的卷子是哪里出了錯，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紙條，卻摸到下面有些突兀不平，他怔了一下，發(fā)現(xiàn)紙條的最上面折了一道。

翻過來看，上面清清楚楚的寫的他的籍貫和名字。

——他中了舉人，還是頭籌解元？！

扭過頭，李琛正笑得開懷，朝他促狹地眨了眨眼，“葉解元啊，日后就仰仗您了?！?/br>
第37章

葉知昀完全沒在意他的戲弄調(diào)侃,還沉浸在震驚中，“世子，你看,我是解元了！”

李琛嘴角笑意不止,應(yīng)道：“嗯，我看見了?！?/br>
“世子,我以為能點中舉人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