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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青展翅飛起,落在少年的肩膀。葉知昀無聲地撫摸著它的羽毛,心里蔓延出一股說不上來的滋味,明白它們一向和世子形影不離,這次他卻留給了自己。寒風卷得城墻上的旗幟颯颯飛舞,策馬加鞭出了長安,遠方沃野廣袤,再回首望去,那片繁華的城池已遠。嚴恒策馬護衛(wèi)旁邊,葉知昀想起來了什么,道:“鄭柏怎么樣了?”“尋了個蹊蹺處上報,皇上沒空處理他,現(xiàn)在關進大牢了,守衛(wèi)都是金吾衛(wèi)的人,不會出差池?!?/br>“那就好?!比~知昀道,“等再回到長安,你要當心張孟這個人。”嚴恒點了點頭,他早就發(fā)現(xiàn)張孟城府極深,且意圖不軌,一直提防著。行了一段路,他見葉知昀一臉沉思,想起對方是第一次離開長安,恐怕?lián)那奥菲D險,他也應該勸慰幾句,以免氣氛太過肅穆,便道:“我既然答應了,此次去邢州,我一定把你安全護送到世子身邊。”葉知昀還在憂心世子和燕王,“有勞你了。”越往北上去,路越是泥濘,他下了馬向前走,連著幾個村落都荒無人煙,一片破落。沿路沒有尋到李琛的蹤跡,葉知昀卻發(fā)現(xiàn)前方有流民四處奔逃,神色慌亂,像是后面有洪水猛獸一般,葉知昀想上前問話,可流民們卻紛紛驚慌失措地避開。這一帶應該已經(jīng)出了魏州,快接近邢州了,他心里按捺不住的焦急,場面愈發(fā)混亂,逃亂的人數(shù)越來越多,這種情況再行北上,實在太危險了……天際黑云壓頂,雷龍不斷翻涌,豆大的雨水傾盆而下,葉知昀腳下的路積滿泥水,就連馬匹不愿再走,他硬是扯著韁繩前行,身側無數(shù)村民奔走,耳畔盡是混亂的尖叫聲。他的太陽xue突突地跳,聽見人群中響起孩子刺耳無助的哭聲,四處張望,卻沒有看見那個孩子身影。嚴恒等不及了,隨手抓了一個村民,在雨中被澆得幾乎睜不開眼睛,厲聲喝問:“你們逃什么?胡人打過來了?!”“三天前胡人就打過來了!如今邢州失守,他們沿著河北平原燒殺擄掠!”那村民提著包袱,“還不快往南邊逃!抓著我做什么?”聽見這句話,葉知昀完完全全愣住了,“怎么可能這么快……”嚴恒還想再問,那村民一把掙脫開,“趁著胡人還沒到,還不抓緊逃命,再晚命就保不住了,胡人都是豬狗不如的畜生!”葉知昀深深吸了一口氣,把所有的情緒憋進胸腔里,翻身上了馬,繼續(xù)朝前趕去。嚴恒連忙跟后面的護衛(wèi)們揮了揮手,跟上去。沒過一段路,遠處浩浩蕩蕩的軍隊護送著百姓而來,連綿的隊伍看不見盡頭,百姓應該是北邊城池逃難下來的,拖家?guī)Э?,隨身帶著糧袋行李。為首的將軍策馬經(jīng)過他們面前,稍稍一勒韁繩,“胡人今夜快要打過河北平原了,前線潰敗,我等將士會護衛(wèi)你們南下?!?/br>葉知昀仰頭看著他,“你是京畿駐軍的副將吧?我是燕王府葉知昀,燕王殿下在哪里?”將領原本還把他當做是普通難民,一聽這話驚訝地打量他,和他身后的嚴恒以及護衛(wèi)們,“你是探花郎?還有嚴將軍,你們怎么從長安跑到這里來了?”葉知昀不吭聲,等待著他的回答。將領頓了數(shù)息,臉色幾變,從馬背下來,肅穆地朝他行了個禮,“小公子,燕王命末將率五萬大軍護送北疆數(shù)州難民南下……他親自領一千精騎,阻攔胡人大軍于恒嶺腳下,拖延一夜,在天明之際……戰(zhàn)死……”墨云中一道撕裂的雷鳴聲震蕩天地,仿佛在巨大的響動中一切都灰飛煙滅。“他的尸身呢?”葉知昀聽見自己的聲音問。那將領的聲音顫抖著:“胡人把他的尸身喂給馴養(yǎng)的鬣狗吃了……”葉知昀腦海一空,胸腔里像是爬滿了密密麻麻的蟲子,爭先恐后地撕裂而出。到了此刻,國破家亡這四個字,才如此真真切切地展現(xiàn)在他眼前。第54章當初把他帶進燕王府、鶴亭書院的燕王,還曾親手給他做飯,仿佛能夠遮擋下一切風霜般高大,在邊疆能鎮(zhèn)守一方,在朝堂能與潘家分庭抗禮。他不會不明白這是一個致命的陷阱,他卻還是選擇還來到戰(zhàn)場,不僅僅是為了他和世子能夠出獄。還為了……葉知昀在大雨中渾身濕透,他看著軍隊護衛(wèi)著摩肩接踵的百姓,他們也浸泡在雨水里,流離失所,狼狽地望著他們,沒有人說話,只有雨聲。還為了這上萬百姓安然無恙的南下。朝廷內(nèi)亂,皇權不穩(wěn),宗親世家紛爭,胡人趁機禍亂中原,這其中半數(shù)的功勞都該歸咎在他的身上。葉知昀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是他懷著一己私欲,滿腔怨恨,才釀成了今日的局面,他以為感情在前,對錯在后。刨開來看,其實他和潘志遙也沒什么區(qū)別,天生反骨,在殺戮和鮮血中,踩著別人的尸體達到目的。可人在世,責在身。無論是燕王亦或是他爹葉朔烽,都是這世上最鐵血最冷酷無情的人,在他們的眼里,自己的性命和感情都不重要。誰不貪圖享樂,兒女情長,他們卻能斷絕舍棄。生前身后,只有大晉國祚,天下蒼生。葉知昀突然生出幾分想笑的沖動,回想起和祭酒一起下棋的光陰,他想贏的意圖太重,勝負對他等同生死,祭酒卻耐心將局面一再平衡,那是他唯一的退路。洛陽,潘府。八月陽光落在池塘水面上,形成一片金燦燦的波光,庭院里假山清溪,花團錦簇,攜著桂花香氣的暖風徐徐,拂落了枝頭的細碎花瓣,落進翠綠的水中。少年倚在池塘樹邊,暖意曛人,他闔著眼眸,幾乎快要陷入沉睡中,一邊手臂無意識地垂下,指節(jié)浸泡在水里,流落出的魚食被池中錦鯉爭搶個干凈,好幾條還不甘心地去啄他的手心。身后有人輕手輕腳地接近,從少年懷里抽了本書,翻開一頁,還沒有瞧見幾個字,聽見對方的聲音淡淡響起:“還我。”那人看著伸過來的手掌,白皙如玉,還帶著水痕,便笑起來,把書卷遞回給他,道:“知昀,這書里寫了什么有趣的,讓你整日隨身挾帶?”葉知昀把書卷收進前襟,對上潘家嫡長子潘懷的目光,“不過是本雜書罷了?!?/br>論起長相,潘懷應該就是話本子里的翩翩公子,玉樹臨風,可經(jīng)過半個月的相處,葉知昀很清楚他骨子里的劣根性,和使不完的軟刀子。戰(zhàn)事全面爆發(fā)之際,葉知昀跟隨軍隊一起離開河北,護送百姓南下,嚴恒回到長安,他則奉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