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開屏，自作多情。

看著章華臺中央那只穿著華麗的老孔雀，辰子戚腦袋里就反復(fù)回響著這句話，以至于根本嚴肅不起來。

繁復(fù)的儀式過后，帝王上前叩拜神明。文武百官都在章華臺下站立，等著神跡的出現(xiàn)。

“天地玄黃，神佑大章，一叩三拜，降福帝王?！?/br>
藍翔蒼老的聲音在章華臺上回蕩，頗有幾分蒼涼肅穆之感。鉛云密布，大雪紛紛揚揚地下落，不多時就在章華臺上凝聚了薄薄一層積雪，也將天德帝明黃的龍袍染上了霜色。風(fēng)從高臺上呼嘯而過，沒有帶來任何的光芒與奇跡，只有北風(fēng)的呼號聲，像是老人的長吁短嘆，又像騾馬的咴叫嘶鳴，也不知在嘲笑誰。

什么也沒有發(fā)生，氣氛有些尷尬。

小紅鳥從辰子戚的衣襟處冒出頭，張嘴噙住一片飄到面前的雪花，獻寶一樣地舉給辰子戚看。

辰子戚攏著袖子做行禮狀，低頭親了親那小尖嘴。神明還在他懷里玩雪，能發(fā)生神跡才怪了。

祭天結(jié)束，天德帝若有所思地看了辰子戚一眼，如此看來，老七并不是天選之人，看來明年要把辰子木拉來試試。

吃過除夕宮宴，辰子戚就告辭離開，天德帝也沒攔著，只是先前說的十萬兩銀子又沒了著落。

“國庫緊張，哪有十萬兩給你，江湖人講的是義氣，以你的聰慧，定能想到辦法的?！?/br>
想讓牛拉車，又不給牛吃草，乃是天德帝的一貫作風(fēng)。辰子戚撇撇嘴，甩袖而去。

回程的馬車上，辰子戚想來想去還是生氣，盤算著要怎么報復(fù)天德這個龜孫。丹漪從公文消息中抬眼，看到氣鼓鼓的戚戚，抿唇輕笑，抬手把一個鹿皮袋子遞給他。

“這是什么？”辰子戚接過來掂了掂，手中的東西很有些分量，摸起來硬邦邦的猜不出是何物。打開鹿皮袋，抖一抖，一把做工精巧的弩｜機咣當(dāng)一聲掉在了馬車地板上。

驛館中，不見了弩｜機的匈奴六王子出離憤怒了。要知道，這東西他只給天德帝一人看過，會惦記的也只有天德帝一人，是誰偷的不言自明！

怒氣沖沖的六王子跑出驛館，準備進宮去教訓(xùn)那個卑鄙小人，卻在大街上被人攔住了。

“王子殿下，我家主人請你上去喝杯茶。”兩個手持長劍的人，將六王子的去路封死，身上隱隱發(fā)出高手的氣勢，面上卻十分客氣，抬手指了指酒樓二層靠窗位置坐著的男子。

那人穿著一身靛青色棉袍，模樣與天德帝有幾分相像，只是眉眼要柔和許多，整個人看起來溫文爾雅。六王子瞇了瞇眼，轉(zhuǎn)身上樓。這是一處雅間，屋中只坐著一個人，看到他進來，也不起身，只是溫和地笑，“在下辰子堅，當(dāng)今皇上的二弟?！?/br>
收到金刀門少主的飛鴿傳書，皖王辰子堅就也動身前往京城，這幾日一直在京中。

“你說看到了老二？”皇宮中，天德帝得知這個消息，頓時興奮了起來，“派金吾衛(wèi)去捉他，務(wù)必要抓個當(dāng)場！”

藩王擅自離開封地，那可是大罪。

正說著，一封用火漆封著的信從天而降，咣當(dāng)一聲砸在了紫宸宮正殿的大門上。

“誰？”天德帝一驚，侍衛(wèi)趕緊將信撿起來，疑惑地抬頭望天，天上除了幾只飛鳥，再無其他。信封上寫著霸道狂狷的幾個字“帝王親啟——丹漪”。

第一百零五章賠禮

侍衛(wèi)不敢耽擱，立時通報，將信呈遞給天德帝。天德接過來,看到信封上的落款，忍不住抖了一下,揮退左右，深吸一口氣,快速拆開了信件。

信紙，是歸云宮獨有的梧桐葉紙,入手厚實，微微泛著青黃色,散發(fā)著梧桐清香。素凈的紙面上，只有兩個大字：【爾敢】鐵畫銀鉤,蒼勁有力,撇捺起落間滿是鋒銳的殺意,最后一筆甚至寫出了紙去,足見對方寫下這兩字的時候有多憤怒。

天德帝有些慌亂,抬手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丹漪果然知道了他把辰子戚送給匈奴人輕薄的事,那天晚上的事肯定就是丹漪的手下干的。原本還抱著一絲僥幸心理，這下是坐實了猜測。

歸云宮的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出入皇宮，那要殺死他這個皇帝豈不是輕而易舉？

“來人吶！”天德帝把信紙收起來，大喊一聲。

門外的侍衛(wèi)和太監(jiān)立時推門進來，天德帝背著手，在原地來回踱步，問撿到信的侍衛(wèi)，“這信，是誰送來的？”

“回皇上，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侍衛(wèi)實話實說，其他幾個侍衛(wèi)也做見證，確實沒有任何人出現(xiàn)，這信就憑空出現(xiàn)了。

“胡說！”天德帝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給朕搜，去瞧瞧紫宸宮房頂上有沒有腳印。”

雪還沒停，房頂上都是積雪，再高的武功，也不可能在房頂上還保持踏雪無痕。金吾衛(wèi)很快聚集到紫宸宮，開始搜查。查了一整天，可疑的人倒是找出來幾個，只是沒有歸云宮的人，紫宸宮的房頂上當(dāng)真沒有一個腳印，只有零星的鳥爪印跡，應(yīng)當(dāng)是飛鳥停歇留在的。

“興許真的是鳥叼來的呢?！苯鹞嵝l(wèi)的人忍不住嘀咕。

同僚跟他一起撇撇嘴，然而這說法，帝王是不可能相信的。

天德帝焦躁地在紫宸宮中走來走去。原以為，把匈奴王子扔到他床上已經(jīng)是個警告，沒想到丹漪還會親自寫信來，也就是這事還沒完的意思。

皖王正與匈奴六王子相談甚歡，“王爺，宮中傳來的消息?！庇惺虖那瞄T而入，低聲在辰子堅耳邊說了幾句話。

辰子堅微微蹙眉，片刻之后松開，笑道：“看來，本王那個兄長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本王的蹤跡，只能與六王子改日再敘了？”

六王子有些意猶未盡，他覺得這個皖王比天德帝有趣很多，說話直白，給好處、許條件都相當(dāng)利索，對于現(xiàn)在的他來說，是個很好的合作對象。

兩人各懷心思地分開，六王子繼續(xù)往皇宮中走，前去討要他的弩｜機。這東西是剛剛造出來的，整個匈奴也沒幾把，他這次來就帶了一把，好與大章談條件的。跟天德帝的生意黃了，他還要跟皖王繼續(xù)談，必須得把那東西要回來。

前腳剛走，羽林軍便出現(xiàn)在大街上，迅速封鎖了九門，方才的那座酒樓也被圍得嚴嚴實實。

“你不會要殺了那個六王子吧？”辰子戚蹙眉看向丹漪，如果匈奴使者死在大章境內(nèi)，鐵定是要開戰(zhàn)的。

丹漪斂起眼中翻騰的殺意，一臉無辜道：“怎么會呢，本座可是祥瑞的神鳥，輕易不殺人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