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的膝蓋骨節(jié)打著顫,袖口中,赤土不安的躥出。在禁魔區(qū)的荒原上，動物的直覺比任何預(yù)警措施都要精準(zhǔn)。

“白柚林？”

赤土點(diǎn)頭，嘶嘶吐著信。人已經(jīng)帶到,小眼神里大有你不走我走的氣勢。

沐樊輕輕撫過它的腦袋：“多謝,有緣再見。”

白柚林里飄蕩著淡淡的腥臭氣息,交織繁多的藤蔓將落雪攔住，高處晶瑩如冰雕，低處匯聚成綿軟的網(wǎng)，讓行路者不得不放慢腳步。

赤土對沐樊瞅了半天，見他毫不留戀掉頭就走,瞳孔瞪的溜圓。

琉光劍無聲出鞘，被虛虛握在手中。沐樊的視線在一處植物根莖上停頓——那里有明細(xì)撕咬過的痕跡。

尖齒，有血槽，看留下的痕跡，應(yīng)約合兩人高，有翼——植被下方無毀壞痕跡，上方碎葉凌亂。咬合痕跡和之前雪地里那具墨山族的尸體一樣。rou食類捕獵者，食用植物大多是為了攝取用于消化的纖維。從殘缺的藤蔓來看——它撕扯下的植物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體型理論攝取所需。

或許它對素食有著超乎尋常的鐘愛，又或許——它沒有找到足夠的食物。

沐樊想起之前墨山族少年的話，白柚林里不能狩獵。

稀少的食物資源對應(yīng)稀少的捕獵者，那么搶走它獵物的是誰？是否會是陸夢機(jī)？

即使有所猜測，沐樊抿起薄唇，絲毫不敢掉以輕心。在禁魔區(qū)的惡劣環(huán)境中，核磁風(fēng)暴帶來的風(fēng)阻遠(yuǎn)超乎尋常，故一路走來所見的變異獸也大多陸行。能在這種條件里保留羽翼，必然有得天獨(dú)厚的優(yōu)勢——擁有能抵抗風(fēng)暴的骨骼密度，和咬穿墨山獸人的尖牙。這只嚇退雄鹿、讓赤土都煩躁不安的白柚林王者，比所有兇獸都要可怖。

沐樊將扯下的藤蔓復(fù)原，在他身后，赤土卻還在亦步亦趨的跟著。

他正要開口，卻忽然一頓。

蜥蜴淺色橢圓的瞳仁因?yàn)槭荏@而聚合成兩道豎線。那只被沐樊挾持進(jìn)來的雄鹿則干脆前肢一軟，跪坐在了地上。從雄鹿瞳孔的反光中，沐樊看到了驟然出現(xiàn)在空中的兇獸。

他身形如電轉(zhuǎn)，向后疾退。

藤蔓的上方，一道黑影與昏暗中脫出。冰冷的雙目像極了人眼，一片赤紅沒有眼白。它的脖子極細(xì)，彎曲如同蛇頸，被分不出是鱗片還是頸羽的細(xì)片覆蓋，再往后——是一對附著著淺粉色薄膜的骨翼。

就像從化石里走出來的遠(yuǎn)古翼龍。

那骨翼上端彎起如弓，呈極不正常的受力狀態(tài)，薄膜被延展到接近透明，結(jié)締組織上粘液的氣泡都清晰可見。比鳥喙要更為寬厚的下頜張開，參差的尖牙與墨山族尸體上的咬合口完全契合——下一瞬，蓄力之后的骨翼驀然騰空。

雄鹿驚懼奔走，赤土刷的一下竄入蕨類葉片之后。視線里的青年驟然拔劍，淡青色的劍光與兇獸的骨翼以毫厘只差相錯而過。

就在赤土就要閉眼不敢再看的同時，兇獸卻是一聲讓人毛骨悚然的哀鳴，骨翼回掠、再次消失在了藤蔓之中。

赤土呆愣了幾秒，終于大著膽子爬出，看向沐樊的眼神里充滿了敬畏和……茫然。它不明白沐樊究竟做了什么，能讓這只站立在白柚林食物鏈頂端的王者掉頭就跑。

沐樊低著頭，明亮如水的劍身上映出他的一點(diǎn)笑意。

“它害怕的不是我?！彼嗤两忉尅?/br>
逼退兇獸的，是琉光劍。在佩劍出鞘的一瞬，他清晰看到了那有翼兇獸紅瞳里的驚懼和忌憚。

顯然它曾經(jīng)在相同的武器下吃過苦頭，對方還相當(dāng)棘手。甚至極有可能，逼迫這位林中王者去啃食藤蔓的罪魁禍?zhǔn)拙褪莾传F畏懼的根源。

沐樊終于放下心來。短短三日之內(nèi)，陸夢機(jī)無疑在白柚林的食物鏈中穩(wěn)固了地位。

——但他也付出了不少代價。

剛才兇獸撲來的一瞬他看了個真切，右側(cè)骨翼上有兩處劍傷，看走勢是左手用劍，雖角度、偏鋒和陸夢機(jī)慣使的方向一致，陸夢機(jī)卻是右利手。

三天前石塊墜下時，陸夢機(jī)正是用右臂護(hù)住了他。

沐樊收攏劍尖，不再停頓，就要繼續(xù)向叢林深處探去。兇獸被趕跑之后，赤土不再畏懼，徑直跟在他的身側(cè)，不時在滕曼里翻來覆去新奇的很。

泥土的下層是凍土，因?yàn)殂宸牟椒ザ⑽⒄痤潯Ｐ兄烈惶?，赤土卻是一頓，接著猛地竄上地面，咬著沐樊的褲腳就要向一個方向拽去。

沐樊有些驚訝，卻與赤土默契十足，迅速還原好一人一蜥經(jīng)過的痕跡，接著一個縱身就躲在了石塊之后。

交織密布的叢林內(nèi)，有腳步聲響起。

沐樊的雙眼微微瞇起，神色轉(zhuǎn)沉。來人遠(yuǎn)不止一個。

墨山族人。

“龍鷲飛走了，就在剛才。人還在里面沒跑。”

“點(diǎn)火吧。”

禁魔區(qū)內(nèi)天寒地凍，林火燒不起來。帶著焦灼氣息的煙霧卻是代替火焰蔓延，原本就稀薄的氧氣被大量消耗，煙霧呈淡綠色，濃郁時帶著不自然的刺鼻。躲在沐樊袖子里的赤土瞬時焦躁了起來，不安的就要跳下來，向凍土內(nèi)鉆去。

“有毒？”沐樊輕聲用口型問。

赤土點(diǎn)頭。

沐樊的眼中有厲光劃過，終于明了了陸夢機(jī)被困在白柚林的原因。

那群墨山族人點(diǎn)完火，神色輕松了不少。

“聽說早上去抓人了？祭祀要的那個雌性找到?jīng)]？”

“沒。人去了，正好跑了。祭祀大人說了，沒死在核磁風(fēng)暴里，八成是被那幾個小族救了。就是不知道他怎么穿過雪原過去的?！?/br>
“那幾個小族呢？”

那墨山族人尖利一笑：“總不能空手回來，抓了他們巫醫(yī)，等著換人……”

石塊后，沐樊握住劍柄的指尖陡然攥緊。紅褐色蜥蜴則在反應(yīng)過來之后立時咬住了他的袖子，不容分說的就要往石塊外面拖，衣料被變異的齒鋒劃做一道一道，突出的舌信短促，露出下顎的齒槽，顯然已經(jīng)動了真格。

“赤土?！彼宦暤秃?。

赤土明顯焦躁，見沐樊不動，嘶嘶兩聲放下他的袖口，后腿一蹬就要沖出去和幾個墨山族人拼命，卻是冷不丁被一只手按住脊背。

“等?！?/br>
綠色的毒霧順著風(fēng)向白柚林中蔓延，沒有兇獸的威脅，一群墨山族人舉著火把向叢林內(nèi)探去。

走到一處石塊前，有人卻忽然揉了揉眼睛：“誰在那里？”

他狐疑向前走去，一人高的石塊后空無一物，唯有一處藤蔓莎莎作響。緊接著那人瞳孔一縮，與同伴一道向前撲去——

只聽一聲慘叫，兩人的脖頸被極細(xì)的絲線絞住，裸露的皮膚迅速變紫，臉色青紅，雙腳懸地。

趕過來的墨山獸人大驚失色，卻覺的眼前的陷阱甚是眼熟：“這，這——”

“昨天失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