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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在三天后,她手握一柄匕首向周鳴鶴行刺,幾乎要沖到他身邊了,周鳴鶴卻云淡風(fēng)輕地拔出長刀,大手一揮,慈月的身形頓住,接著她開裂,身子被周鳴鶴那一刀劈作兩半,一雙眼還怒目圓睜著,手里的匕首落在雪地上無聲無息,她殘破的尸首如破布娃娃一般倒下。 周鳴鶴將整座大梁宮的宮人聚在在一起。我看到慈月殘破的身體仰臥在雪地里,這時候慢慢地飄起了雪花。衡國有傳說,雪花潔凈,恐自月宮中來;嫦娥長居廣寒心里寂寞,月兔便搗藥時順帶著搗出雪花,洋洋灑灑散入人間,哄嫦娥開心。那只哈巴狗牽了兩只狼狗來,一臉諂媚地望向周鳴鶴,周鳴鶴揮揮手,哈巴狗便牽著狼狗去吞食慈月的身體。他轉(zhuǎn)身對著大梁宮的眾多宮人,瞬間變了臉,吼說:“這就是行刺者的下場!” 我惡心得想吐,卻不敢閉上眼睛。眼前忽然浮現(xiàn)出慈月被帶離雪宮前那張癲狂的臉,她說自己沒有瘋,將絡(luò)子系在我的腰帶上。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腰帶上的絡(luò)子,細(xì)細(xì)密密的編織,她原本是打算送給環(huán)翠的吧? 整座雪宮被禁足了。莊致致面色十分從容,道:“慈月盡量同我們撇清關(guān)系了,但她畢竟是雪宮出去的,周鳴鶴這一招不意外。”她忽然嘆了嘆,輕聲向我道:“她真是傻。行刺要是能行,我未必不會嘗試。我都不嘗試,她如何能成功呢?” 我摸著腰際的絡(luò)子,說:“也許她根本沒想過要成功?!?/br> 最早是聽說大唐軍隊陳兵沔城,其后又有謠傳說對面已經(jīng)開始攻城了。我們居深宮,消息根本不通,莊致致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在雪宮里壓根兒閑不下來,從早到晚忙個不停。前來送飯的侍女偶爾透露一點(diǎn)點(diǎn)口風(fēng),聽著像是沔城那邊占上風(fēng)。 莊致致私底下怒道:“沔城那邊占上風(fēng)是占定了,周鳴鶴根本贏不了——他是腦子壞了才造這個反。我想知道戰(zhàn)況,知道戰(zhàn)況我才能計劃怎么去救哥哥!” 我略一遲疑,道:“我有法子去救他?!蔽覍⒄韷氐挠媱澮灰徽f了,她聽了暗自點(diǎn)頭,又頹道:“法子是好法子,可是時機(jī)找不準(zhǔn)。最好在城破的關(guān)鍵時刻去救他,不然救出來了還是要落入周鳴鶴手中??晌矣峙拢瞧屏?,周鳴鶴玉石俱焚。我同他一塊死可以,但我哥哥要活下來?!?/br> 我說:“致致,你也不要死?!?/br> 莊致致勉強(qiáng)笑道:“我盡量?!?/br> 我想要告訴她,莊致非身子里淤了過量的毒,本就活不了多長了;可我又怕她像慈月似的發(fā)起瘋來不顧一起。我隱約覺得,致致發(fā)起瘋來,只會比慈月更狠。 城墻那邊打了旬日,雪宮里一點(diǎn)消息也無。莊致致懊惱得每天發(fā)脾氣,我也不敢去觸她霉頭。忽地從長樂宮里傳來消息,解除雪宮的禁足令,命莊致致到長樂宮去。 莊致致一躍而起,極其認(rèn)真地將自己梳妝打扮一番。她這幾日幾乎陷入了燥郁,臉色非常差,我只好替她涂了厚厚的粉,才將臉抹得嬌艷些。她又翻箱倒柜尋了件白狐裘的大氅,襯得顏色艷如春花。我一面替她簪發(fā)釵,一面尋思,在梳妝打扮上我同莊致致真是很不一樣;莊致致對梳妝的態(tài)度,與披上鎧甲別無二致,但我喜歡梳妝,喜歡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的,這樣自己看了高興,枕壺看了大略也高興。莊致致打扮得愈隆重,她就愈緊張。 我攙著她登上了馬車,馬車轆轆行到長樂宮,雪青色襖子的侍女恭立在側(cè),見莊致致一下馬車,便冷淡道:“公主這邊請?!?/br> 長樂宮只是大梁宮中極其樸素的一座宮殿,周鳴鶴謀了國后,偏偏選了這里作為行宮。我垂頭攙著莊致致隨侍女繞過前廊,侍女在大殿的正門前敲了敲,道:“將軍,公主到了。” “請?!钡顑?nèi)人說。 莊致致推開大殿門,便見到一座雪白的、空蕩蕩的正殿。長樂宮前殿的擺設(shè)通通被周鳴鶴挪走了,只剩下一溜鎏金的柱子與雪白的墻壁。周鳴鶴穿了身白袍子,纖塵不染地端坐在大殿中央,膝上橫一把長琴。 他彈起了琴。莊致致下意識地皺了皺眉,我聽著,只覺指法生硬,竟比我還不如。 他磕磕絆絆彈了半曲,笑吟吟將琴擱到一邊,道:“彈得很壞吧?” “真不敢相信,我們衡國竟然有人彈琴彈成這樣?!鼻f致致有些輕蔑地說。 “是啊,”周鳴鶴笑說,“我有時候也懷疑自己是不是衡國人。旁人都彈得好的簡單曲子,我從小就不會。在大梁,行乞并不可恥,若是連一曲簡單的都彈不好,所有人都會瞧不起你?!?/br> “你小時候有人瞧不起你嗎?”莊致致問。 “倒也沒有,”周鳴鶴頗灑脫地攤手,“我一般不把自己陷入要奏樂的窘境里。畢竟我只是大梁城街上一個臟兮兮的小乞丐,旁人還怕我臟了他們珍惜的寶琴?!?/br> 莊致致沉默片刻,道:“戰(zhàn)事如何?” “你真是——”周鳴鶴頓了頓,“我好好地跟你說著自己的少年往事,你卻岔過去談如今,未免太敗興了?!?/br> “可是我對你的少年往事不感興趣。”莊致致說,“我想知道,你怎么樣才能放過我哥哥。他對你算不上壞,是吧?橫豎這大梁城你也守不住,不如跟我做交易,拿我哥哥的命換你的命,我是樂意的,于你也算好事?!?/br> “可這樣并不公平。”周鳴鶴搖搖頭,“若說我周鳴鶴的命在你莊致致心里值一吊錢,莊致非的命恐怕值千兩黃金。要我拿千兩黃金跟你換一吊錢,我又不傻。” 莊致致的身子僵住了,“你的命于我只一吊錢,但于你自己恐怕更勝千兩黃金。用你的千兩黃金換我的千兩黃金,不是很公平嗎?” 周鳴鶴輕笑道:“我的夫人啊,我們成親的日子尚短,你怕是不大了解我。于我心里,我自己這條賤命,恐怕連一吊錢也值不了?!鼻f致致眨了眨眼睛,周鳴鶴徐徐撩撥了琴弦,續(xù)道:“若真要拿我的千兩黃金與你的千兩黃金做交易,卻也不知你肯不肯?!?/br> “且說。” 周鳴鶴低頭玩弄著長琴,道:“你與我一同赴死,我自然把莊致非放了?!?/br> ☆、【章五 致致】18 莊致致拉著我在半夜爬上了雪宮正殿的屋頂。今晚無雪,夜空星光大盛;我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她卻穿身素白的單衣,在外披一件鴨羽斗篷,手拎著一瓶酒,微醺著仰望星空,銀河水淌下來,在她的眼里化作淚水溢出。 “我小時候可喜歡坐在屋頂里看星星了。”她輕聲說。“我不喜歡和哥哥以外的人說話,哥哥很忙,我大部分時間都沉默不語。半夜里睡不著,就爬到屋頂上看星星。它們聚在一起多熱鬧啊,我隔得很遠(yuǎn),進(jìn)不到那熱鬧里去;就像我在紅蓮塔上,離塵世很遠(yuǎn),紅塵的歡喜也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