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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正了我,勉強(qiáng)笑道:“好了,是大姑娘了,別在爹懷里撒嬌?!?/br> 老實(shí)說,我是小姑娘的時候,也不曾在阿爹懷里撒嬌過。四歲前年紀(jì)太小記不得了,四歲后入了生罰山,師姐把我嬌寵得無法無天,丞相府規(guī)矩森嚴(yán),每每回府,都覺束手束腳,自然隔了一層。阿爹又素性端然,我是萬不會這般親近他。 我抹了把眼淚,阿爹坐回書桌前,漫不經(jīng)心地摸出一疊灑金箋來,緩緩道:“我聽你阿娘說,她一生倒也沒旁的憾恨,只憐你年幼離家,沒她在身邊照拂;如今她時日無多,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你若能找到終身歸宿,她也就了無牽掛了。” 我心中一惕,眼淚頓止,輕聲問:“什么意思?” 阿爹自顧自將那疊灑金箋翻了翻,抬頭向我笑道:“你也到年紀(jì)了,還裝作不曉得,害羞么?”他將灑金的箋紙向我搖了搖,道:“這是不少公卿家寫來提親的,你前些日子是不在家,不知我們家門檻都要被踏破了。我替你留了心,找了幾家人品門第都好的,你自己看看屬意誰。拿定主意,春初便嫁過去罷,也叫你阿娘開心開心?!?/br> 我心知那疊箋紙中絕無枕壺,順手接過來翻了幾頁,又扔回阿爹書桌上,沉聲道:“我年紀(jì)還小呢,如今不想嫁?!?/br> 阿爹嘆氣道:“我也舍不得你嫁,可這是你阿娘如今唯一的心愿了,誰舍得辜負(fù)呢?” 我轉(zhuǎn)轉(zhuǎn)眼睛道:“那我要嫁給枕壺?!?/br> 阿爹莫可奈何道:“沈?qū)④姼峡蓻]來提親?!?/br> 我興沖沖道:“那我們?nèi)ド驅(qū)④姼咸嵊H。” 阿爹被我這驚世駭俗的話給唬了半晌,沉下臉來慢慢道:“荒唐!”他站起身在書房里來回踱步,步子越走越快。我無可無不可地站在原地,不驚不懼地看著他。他猛然頓住腳步,拂袖向我怒斥道:“你是著了什么魔?非沈枕壺不可?” 我平靜道:“非他不可。” 阿爹將那疊灑金箋嘩啦啦翻給我看,怒道:“這里哪一個不是青年豪俊?眼巴巴到我們府上來提親,你一個也瞧不上,一心想著沈?qū)④娔遣怀善鞯膬鹤?!人家可看得上你?但凡他對你有些情誼,瞧見我丞相府被提親的人給磨破了門檻,竟能沉得住氣不來提親?” 我喃喃道:“枕壺……枕壺帶兵去大梁了,他不曉得有這些人來提親。枕壺也不是不成器。” 阿爹冷笑道:“他近來是去大梁了沒錯,可他帶兵?這是要笑掉誰的門牙呢?他一個禮部侍郎,出使的文官罷了,帶什么兵?他竟在你面前這般吹噓,也是欺你沒見過世面。至于不成器,你倒是告訴我,他成了什么樣氣候?沈?qū)④姽侔蒡婒T大將軍,何等英雄人物!他兒子竟鎮(zhèn)日沉浸在風(fēng)花雪月中寫些酸腐的臭詩,搖一把扇子同閨閣中人廝混,像什么話?” 我寧愿他罵我,也不要他這樣說枕壺。何況枕壺在大梁分明是領(lǐng)兵的,我親眼瞧見了,士兵們對他崇敬得很,哪里只是個出使的文官了?這話我卻不能說,氣得拿起那疊灑金的提親箋摔在地上,高聲說:“我不嫁!你逼我嫁,我就去死!”眼尖瞧見有一份箋紙上寫著郁藍(lán)生的名兒,捏起來向阿爹道:“優(yōu)姝喜歡這小子,你叫優(yōu)姝嫁給他吧!” 阿爹被我氣得渾身一陣哆嗦,手指著我道:“你倒是去死看看?”我奪門而出,沖進(jìn)前院,見優(yōu)姝和綾織在草地上曬太陽,別過臉想要直接跑出去,優(yōu)姝卻叫住我,道:“阿姐?!蔽翌H惱怒地轉(zhuǎn)過臉去看她,她有些幸災(zāi)樂禍,故作平靜道:“meimei該什么時候向jiejie姐夫賀喜呀?” 我氣得要跳,轉(zhuǎn)眼又見到她腰間別一柄折扇,冷笑上前奪了那柄折扇,一打開,扇面果然是郁藍(lán)生的筆墨。我登時便鎮(zhèn)定下來,她起身要奪回折扇,我哪里肯依,她是正兒八經(jīng)長在深閨里的小姐,同我這樣野生的不同,哪里又奪得過我。我高舉著折扇,不顧她貓爪子似的抓撓,笑吟吟說:“這柄折扇給阿姐好不好?回頭阿姐若嫁了郁藍(lán)生,阿姐叫他給你畫十幅扇面?!?/br> 優(yōu)姝臉色霎時蒼白,也不搶了,從從容容理了理衣襟,嗤笑道:“橫豎你也嫁不了沈枕壺?!?/br> 我被她戳痛了心事,嘩啦一下將那扇面撕了,擲在她腳下,狠道:“我倒巴不得你嫁了郁藍(lán)生呢,反正那人我是瞧不上的。” 她惱得撲上來扯我頭發(fā),我被她扯痛了,反手捏住她手腕甩出去,她跌跌撞撞退兩步,跌倒在地。我得意道:“回頭等你嫁了郁藍(lán)生,可別找阿姐來哭?!彼拗蟻砼c我廝打作一團(tuán),我到底是蘭圖師兄養(yǎng)大的,本事再不濟(jì),收拾個優(yōu)姝倒綽綽有余。綾織在邊上委實(shí)看不過,躬身道:“奴婢僭越了?!鄙锨皝碜o(hù)優(yōu)姝。 我見綾織護(hù)優(yōu)姝,想到綾織是阿娘的貼身侍女,她的意思自然是阿娘的意思,不由得悲從中來,大哭道:“阿娘分明只疼你,她把我送走,把你留在身邊。如今到這種關(guān)頭,偏偏要我去嫁人。你們要是逼我,我就在婚禮上抹脖子,看誰臉上難看!”話畢我將綾織的呼喚拋之腦后,頭也不回地沖出丞相府,連馬車也來不及叫一輛,跌跌撞撞地跑向眠香占玉樓。 每每回丞相府,全都是傷心事。以前傷心,如今也傷心。我再也不要回來了。 “哦喲,我們阿曇這是怎么了?”師姐在眠香占玉樓頂上,用軟墊護(hù)著腰,歪著身子吃蜜餞果子。我披著被優(yōu)姝扯散的頭發(fā),稀里糊涂地穿過香風(fēng)陣陣,一臉淚地鉆進(jìn)她懷里,放聲大哭。 她坐正了,將我好好攬著,剝出我的臉,一面替我擦眼淚,一面柔聲說:“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優(yōu)夫人的事你莫要難過了,師姐會一直陪著你的?!?/br> 同父親的爭吵與和優(yōu)姝的廝打讓我將阿娘的病暫且拋下,如今師姐一提,我本以為不能再痛的心更痛了一點(diǎn),遂緊緊摟住師姐的腰,說:“你當(dāng)真一直陪著我?” 她對我微微一笑。我心里有了篤定,靜靜地側(cè)過臉聽師姐的心跳。師姐是修仙的人,她不知多少年前便出現(xiàn)在這世上,會長長久久的存在下去。我四歲時候,她是二十來歲的模樣;我十六歲,她還是二十來歲的模樣;等到我鶴發(fā)雞皮,她也會是二十來歲的模樣。我輕聲問:“你會替我送終嗎?” 師姐塞個蜜餞到我嘴里,放聲大笑道:“我的阿曇,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一面嚼蜜餞,一面固執(zhí)地盯著她,她斂了笑容,輕聲道:“會?!庇謬@息道:“別招我想這些,每每想到這個,我便后悔當(dāng)初收你們兩個小家伙入生罰。分明是沒有仙緣的,壽數(shù)頂上天了就是過百,偏偏是我一手養(yǎng)的,百年后要我替你們送終,這不是要我的命嗎?” 我把蜜餞吞下去,坐在她身邊,雙手抱膝,道:“阿爹要把我嫁出去?!?/br> 師姐閑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