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聲音：“你燒得很厲害，要不要聯(lián)系一下潘醫(yī)生？”

十七年前的回憶慢慢散去，陳彤記起來，瑾瑜早就離開了，那麼，照顧他的是韓煙──對他恨之入骨的韓煙。陳彤摸了摸口袋，手機(jī)還在那里，應(yīng)該沒有被動過。迅速地估量了韓煙告密的可能，陳彤淡淡地說：“不用了?！?/br>
仿佛看破了陳彤的心思，韓煙加了一句：“你可以自己打電話?！?/br>
陳彤閉上眼睛，沒有說話。夜愈來愈深，韓煙上了床，兩人并排躺著。忽然，黑暗中響起“咕、咕”的聲音，陳彤扭過頭去，目光跟韓煙的撞在一起。

“餓了？”明明沒有關(guān)心的義務(wù)，陳彤還是忍不住問。

韓煙的眼光閃爍了一下：“東西吃完了。”

陳彤明白過來，韓煙把最後一個面包給了自己?？墒?，為什麼？以德報(bào)怨嗎？陳彤不敢相信。

韓煙的臉近在咫尺，那雙眼睛，即使在黑暗中，也顯得無比清澈。陳彤忽然覺得煩躁，這是一個怎樣的孩子？簡直像玉，即使摔得粉碎，被潑上了墨，拿水沖一下，靈魂依舊雪白。為什麼？韓竟堂那麼臟的一個人，竟有這樣的兒子？

陳彤捏住韓煙的下頜，韓煙回望著他，一語不發(fā)。

終於，陳彤撒開手，躺了回去：“阿虎說，老三、老四、老六都投靠了許蓉生。潘澤旦是個好好先生，手下又沒幾條槍，他就算念舊情，也未必敢在這個時候幫我。”

“阿虎呢？”韓煙問。

“他去跟鴻興幫搬救兵了?！标愅趿丝跉猓骸耙惶炝?，都沒消息?？峙聝炊嗉佟！?/br>
“我們怎麼辦？”

陳彤看了韓煙一眼：“等?！?/br>
“除了等呢？”

陳彤冷笑：“還是等?！?/br>
半夜里，陳彤的熱度又上來了，迷迷糊糊昏睡了過去，等他醒來，卻見韓煙坐在床頭，握著手機(jī)，像是剛剛結(jié)束通話。

陳彤變了臉，劈手奪過自己的手機(jī)。

“我給潘醫(yī)生打了電話?！表n煙的額頭沁出汗來，神色還算鎮(zhèn)定：“你可以查通話記錄，可以問他?！?/br>
“啪”，陳彤把手機(jī)擲到地下，砸了個粉碎。是的，陳彤可以查通話記錄，可通話記錄可以刪除，可以作假。陳彤也可以找潘澤旦對質(zhì)，可要是韓煙給許蓉生打了電話，陳彤能去問許蓉生嗎？

陳彤覺得自己可笑，居然被一只面包打消了戒備。他抽出槍來，“哢”，子彈上膛，槍口頂住了韓煙的腦袋。

“你會後悔的。”韓煙望著陳彤的眼睛。

“已經(jīng)後悔了。我真蠢，居然信了條狗！”陳彤自嘲地笑了：“也是，你怎麼會對我好呢？”

“感冒重了，會轉(zhuǎn)成肺炎?！表n煙的睫毛顫了一下：“就像mama。她死的時候，也是夏天?！?/br>
陳彤的指頭勾住了扳機(jī)，卻沒有扣下。

韓煙垂著頭，額角頂著生硬的鐵器，生或者死，不由他作主，槍聲一響，就可以解脫，仇恨的輪回將劃上句點(diǎn)。這，也不算什麼壞事。

“砰！”

槍響了，卻來自門外。

七.玫瑰海

房門被踹開，許蓉生帶著人沖了進(jìn)來。韓煙以為陳彤會朝自己開槍。然而，陳彤沒有，他拽著韓煙閃進(jìn)了衛(wèi)生間。

半分鍾後，衛(wèi)生間的門鎖被砸開了，等待許蓉生卻只有大開的窗戶。

狹窄的暗巷中，陳彤拖著韓煙，發(fā)足狂奔。身後間或有槍聲響起，伴隨著雜沓的腳步。轉(zhuǎn)過幾條巷子，槍聲漸漸聽不見了，腳步聲也越來越遠(yuǎn)。在一間廢棄的倉庫前，陳彤停了下來，推著韓煙，躲了進(jìn)去。畢竟發(fā)著高燒，稍一松懈，暈眩就襲了上來，韓煙靠近前去，扶住了陳彤。陳彤?dāng)Q緊了眉，可到底沒有甩開韓煙的手。

“我沒出賣你。”韓煙說。

陳彤冷笑，如果沒人通知，許蓉生怎麼會找來？然而韓煙的表情太誠懇了，陳彤舉不起槍。他靠在墻上，搖了搖頭：“算了?！痹捠沁@麼說，勾在扳機(jī)上的手指，卻不曾移開。

夜色濃到極至，萬籟俱寂，陳彤和韓煙席地而坐，肩膀挨著肩膀。

“哢”，門外有輕微的響聲。

兩人對視了一眼。太熟悉了，這是子彈上膛的聲響。

腳步聲一點(diǎn)一點(diǎn)移近，那人挪得很慢，顯然非常細(xì)心。門里的兩個人屏住了呼吸，等著獵人的離去。

然而，“吱呀”一聲，倉庫的門被推開了。

月光灑落下來，照著許蓉生白凈的臉，他舉著槍笑了：“彤哥，你還真能躲。”

陳彤站了起來，冷冷舉槍。

許蓉生走近了一些，依舊笑著，目光卻落到韓煙身上：“小東西，干得不錯。我給你的槍呢？”

陳彤看向韓煙，韓煙避開了他的眼光，站起身來，慢慢地朝著許蓉生走了過去。

許蓉生哈哈大笑，一手端著槍，另一只手?jǐn)堊×隧n煙的肩頭：“來，我們讓彤哥看看，你是不是他的狗！”

韓煙低著頭，陳彤看不清他的眼睛，然而韓煙的手移到了腰後，他抬起胳膊，以陳彤教他的姿勢舉槍，槍口直指陳彤的心臟。

面對兩個黑洞洞的槍口，陳彤忽然想笑，果然他不會看人，不管是兄弟，還是寵物，都能咬他一口?？村e了許蓉生，是因?yàn)槟侨松畈夭宦?、步步為營。韓煙呢？看錯了韓煙，就只能怪自己愚蠢。十來年?duì)栍菸以p的日子都過下來，居然還相信同情心、純潔的靈魂。笑話！那本來就是只狗，對一只狗，能有什麼指望？陳彤咬緊牙關(guān)，扣下了扳機(jī)。

“砰！”三顆子彈同時迸發(fā)，匯作一聲。77E32D83BB還幽如:)授權(quán)轉(zhuǎn)載惘然【ann77.xilubbs.】

猛地，陳彤瞪大了眼睛。他看到了什麼？在那電光火石的剎那，韓煙掉轉(zhuǎn)了槍口，“轟”，許蓉生的腦袋歪向了一邊，鮮血噴涌。

可陳彤收不回他的子彈了。眼睜睜地，陳彤看著子彈釘進(jìn)了韓煙的胸膛。韓煙的身子顫了一下，仿佛早有了預(yù)料，他的臉上沒有驚異，韓煙抬起頭，望著陳彤，就那樣，軟了下去，無聲無息。

陳彤不知道許蓉生的子彈打到了哪里，也許是射飛了，也許打在自己身上，然而他感覺不到。陳彤撲過去，抱住韓煙，懷里的身子是那麼單薄，溫?zé)岬孽r血流了一地。陳彤舉起槍來，對著蒼天猛扣扳機(jī)。

“砰、砰、砰、砰……”槍聲在空巷中回蕩。

救救他！警察也好，許蓉生的人也好，不管是誰，救救他！這個孩子只有十七歲！

最先趕來是潘澤旦，隨後是警察。韓煙、陳彤、許蓉生都被送去了醫(yī)院。許蓉生直接進(jìn)了太平間，陳彤和韓煙都上了手術(shù)臺，直到那時，陳彤才知道自己也中槍了，傷在肋骨，算重傷了，可跟韓煙的比，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