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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就落在上頭,充當了音符。這是小學語文課本上都會有的比喻,是展現(xiàn)給孩子們形容“美”的第一堂課。季冬桐沒上過學,現(xiàn)在卻無師自通地領(lǐng)悟了這美感。夏日里難得一絲透著涼的微風滲進來,季冬桐兩根包著紗布的手指輕輕對在一起,臉上露出個不甚明顯的笑影來。“冬桐啊……”他身后廚房的門被打開,夏美的叫聲伴隨沉重的腳步聲一并傳了過來。那道笑影本就像落日下站立枝頭的一只鳥兒的剪影,此刻這聲音一響起,落日沉沒,鳥雀飛散,那影子就忽悠一下沉進黑暗里,和落日一塊兒不見了。夏美很少叫他的名字,或者說,幾乎沒有。長年頂著各色侮辱性名詞的季冬桐眉頭稍微皺了起來,但很快被他自己壓了下去。他回頭,面上還是跟平常一樣冷淡的平靜,沉默地等著夏美開口。“你這孩子……”夏美訕笑兩聲,她當然沒想好什么借口,季冬桐又不是個傻的,怎么會自己動著兩條腿走到賭場去。可她也毫無辦法,只能開口試探一下,最好讓季冬桐接個話茬,事情才更好發(fā)展。因此明明同往常一樣的沉默放在這里卻尤其礙眼了,人在事態(tài)沒如自己所愿的時候總是會不由自主的萌生遷怒和怨懟,作為底層中年婦女的夏美自然更不會免俗。她原來還有些猶疑,因著這猶疑也難以下手,現(xiàn)在卻讓季冬桐的態(tài)度攪得沒了,生出對方不識趣的懊惱來。殘存的良心借著怒火順利退場,夏美皮笑rou不笑地動了動嘴角,讓季冬桐去把冰箱修了。季軍家的冰箱是二手的,外觀看著挺新,剛用時也還差不多。但用久了發(fā)現(xiàn)這冰箱會漏水,要是不管它水能從廚房一直淌到一樓樓底下去。季冬桐了然,修冰箱算半個精細活,手指頭肯定是得動的。他只當夏美陰陽怪氣的約摸是換個法子折騰他,就默不作聲地從桌子底下抽出工具箱拖到冰箱旁邊,打開了,困難地攥著螺絲刀俯身探到冰箱的后頭去看漏水的情況。季冬桐不讀書也沒電視可看,一雙眼睛亮如探照燈。他沒看到水跡,意外地伸手進去摸了摸,也只干巴巴地沾了一手灰。不對勁的疑惑從心底里頭剛冒了一點頭,腦中卻猛然劃過一道警醒的亮光,季冬桐幾乎是憑身體對危險的感知本能瞬間轉(zhuǎn)頭,夏美手上本應該砸上他后腦的扳手狠狠敲上了他的額頭。黏膩的鮮血從季冬桐額頭上淌下來,眨眼間就蓋住了半張臉。工具箱里的扳手不見了,夏美就正站在他身后,臉上的表情猙獰,松弛的臉部肌rou因為用力而擠在一處,構(gòu)成了一張畫皮脫落后疊在一起似的臉。她手上拿著的扳手滴血,夏美喘著粗氣,沒想到季冬桐會突然轉(zhuǎn)頭。她要拎起東西再給他來上一下,季冬桐卻更早的反應過來霎時如羚鹿一般躬身躍至一邊。他被疼痛刺激的發(fā)狠的眼神死死鎖著夏美,甚至沒有問一句為什么。因為這就是生活,給上一點就會拿走更多。這就是他季冬桐cao.蛋的前十四年一直過著的日子。季冬桐咬著后槽牙,把一口牙咬得嘎吱作響,喉嚨里發(fā)出像是獸類受到侵略時的威脅性的咕嚕聲。他面前夏美紅著眼睛,像堵墻似的擋在前面,兩個人緘默地對峙了好一會兒——夏美揚了揚扳手,那抬手的弧度剛起來一點,季冬桐就像頭狼似的猛地撲了過去。他腦袋頂在夏美的肚子上給她狠狠撞了一下,對方被他這沖勁一帶就側(cè)身往一邊倒去讓出了廚房門的位置。季冬桐拔腿就要往外跑,抬起的腿卻驀然受到阻力,夏美跌翻在地的同時手緊緊捉住了季冬桐的腳踝。她大約也是從來沒使過這么大的力氣,肥壯的五指肌rou都繃得鼓漲起來。季冬桐前傾的沖勢忽然被迫停住,慣性使然也面朝下摔倒在地,這一下仍在流血的額頭猛地又磕上堅硬的地板,季冬桐眼前發(fā)黑,腦子一陣陣的暈,幾乎想要干嘔。他在強烈的眩暈感里四肢無力,被夏美拽著腳踝一點點拖了回來,額頭上的血在地面上拉出一道猙獰的痕跡,他的胳膊艱難地前伸著,指尖差一點就能夠上廚房門檻。季冬桐被完全拖了回來,夏美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腰上。他幾乎要在耳鳴中聽到脊骨不堪重負的咯嘣作響的呻.吟,他惡心地張了張嘴,咽喉打開,無聲地干嘔。夏美一邊胡亂地抽出褲腰帶把他的兩只手并在一起綁上,一邊亂七八糟的連說帶喘。“你老子賭輸了!欠了三千萬……三千萬那群討債的都不是人,他們什么都干的出來……”“季冬桐你就行行好,季軍生你我養(yǎng)你,讓你白吃白喝在家里賴到現(xiàn)在,現(xiàn)在也是你報恩的時候了??!”夏美激動地渾身都在抖,她不停地說著這是你應該做的,整個身體的重量都死死壓在季冬桐身上。季冬桐雙手背在身后被嚴嚴實實綁好了,他原來的傷都沒養(yǎng)好,現(xiàn)在渾身上下都在發(fā)痛,只能臉貼地虛弱地喘氣。然而聽到夏美讓他進賭場替下季軍的時候他不知哪兒來的勁猛地往上一彈,身體拱起就像一張張滿的弓,那是榨干了全身的力道的,夏美一下子就給他顛了下去——然而這之后季冬桐卻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他的腰軟得仿佛被抽了骨頭,只能用力挪著膝蓋抵著地面往前蹭。“哈?!?/br>夏美在他身后發(fā)出了不知道是嘲諷還是同情的嗤笑,季冬桐只感覺陰影再次朝他籠罩過來,就眼前一黑,徹底陷入了昏迷。第13章第十三章季冬桐是被裝在麻袋里被夏美借了鄰居運貨的小三輪拉到賭場門口的,到了賭場夏美就沒法子進去了,她也不敢,只能停在一邊路口的旮沓落里摸出手機給季軍打電話。沒通,就又朝著之前季軍打來的那個號碼撥過去,這次很快就接通了。不一會兒賭場里面就出來兩個人,都穿著黑色的安保制服。他們在門口站著視線在周圍掃過一圈,然后目光鎖定了怯怯地朝這邊望過來的夏美,順著她手指頭的指向上去扛起了擱置在車板上的麻袋。季冬桐暈了一陣,被三輪車顛得渾身發(fā)痛,迷迷糊糊要醒過來。他只覺得自己像是懸空被什么人扛著,能聽到穩(wěn)健的腳步聲,但不一會兒外面的聲音就忽然大了起來——吆喝聲、骰子翻滾聲和喊大小的聲音此起彼伏。這些聲音順著薄薄的一層麻袋的縫隙不間斷地鉆進他的耳朵,在季冬桐尚有些混沌的腦子里驀地撕開一道清明,涌出對他此刻的境地的一個極可怕的猜想來。季冬桐的手還被綁著,他屏息蓄力,雙腿緊繃地像獵豹撲食前蓄勢待發(fā)的后腿。扛著他的人穿過嘈雜熱鬧的賭場大廳,順著樓梯往下走了一段路。季冬桐感覺周圍一下子安靜了,便突然地腳朝著一邊用力一蹬讓自己從人肩上翻滾下來。兩個保安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