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華山上。

清帳勾雕木，殘香彌寸方。

少女哼著曲兒，進了地道，又走過幽長深遠的地道，燭火昏暗，不見一人，潮濕冰冷的墻面引得少女噴嚏連連，少女穿著薄襖，下墜殷紅裙擺，上面繡著桂花，小巧焦黃，但顯然女紅低劣，歪歪扭扭，不成樣子。

一間陰晦但干燥溫暖的房間里，一人鐵具掩面，泛著寒光，體態(tài)健穩(wěn)有力，正在擺弄藥草，地上瓷磚“哄哄”作響，那鐵面人便放下手中物什，走到顫動的瓷磚邊，幫助瓷磚下面的人將頭探出來。

“回來了？”鐵面人用手擦干少女的額前濕發(fā)，又將雙臂擱在少女肩下，將人順勢提了上來。

“那個臭小子脾氣還不小吶，果然段大哥不在，就反了他的天！”少女氣鼓鼓的腮幫帶著秘道的濕氣，泛著水光，燭火映襯下，格外好看，鐵面人輕咳一聲，填了把柴，又走到桌臺前開始擺弄藥草，心不在焉道：“北辰的脾氣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br>
房間充斥著藥草香味，少女走進清帳，換了衣服，歪扭的桂花仍然貼在新裙子側(cè)線上，少女低頭扯著裙子轉(zhuǎn)了幾圈，皺眉道：“你一點進步也沒有。”

鐵面人苦笑：“我的手本來就是治病救人的，自然比不上你?！庇肿叩缴倥磉叄掷锒酥煌氲稚臏?，道：“三娘，試試這個?！?/br>
三娘盯著湯藥，嘆氣搖頭，“每次都一樣，不知道你到底有沒有變藥方，七年了，一點效果也沒有，藥還那么苦?！?/br>
三娘轉(zhuǎn)頭對著鐵面人，雙眼含波，靈動非常，撒嬌道：“景哥哥，我不喝了，我就這樣不也挺好?！?/br>
鐵面人摘下面具，眉頭緊蹙，緊緊盯著那雙還在暗送秋波的眼睛，口氣凝重：“不要開玩笑，把藥喝了?！?/br>
三娘撇撇嘴，接過藥，捏著鼻子一飲而下。喝罷，厭惡的擺了擺手，用手撫著平坦的胸脯，哼哧哼哧故作姿態(tài)。

鐵面人才面色稍緩，正色道：“北辰還需你時常注意，畢竟脾性大，年紀小，你較他年長，又是一起長大，你的話，他多少還是聽的?！?/br>
“哈，那個小子，不過段大哥吃他死死的，他自有分寸?！比锶啻暄劬?，困乏極了，摸到軟床，搓掉繡鞋埋頭大睡。

鐵面人替她蓋了被子，凝視良久又將面具覆上，背手站立，待門外通報。少時，房間帳中搖鈴作響，聲音游蕩，在床上的三娘翻了身，又沉沉睡去。

鐵面人走到看臺木門窗前一支雕刻極為精細的銅質(zhì)龍首，從龍頭口中取出掉出的紙條，紙條花紋講究，做工細膩，紙上四角分別用金絲串起，上面赫然寫道“無應(yīng)門十月四日請”。

第4章首戰(zhàn)告捷

傍晚日頭西落，無應(yīng)門里紛紛點起燈籠，橘色的暖光照著李君汝的病容也泛開好看的氣色，開飯前李君汝披了棉斗篷，淡藍色的絹布上浮著紅梅刺繡，領(lǐng)口的氈帽也是厚實飽滿。

李君汝被侍女丫頭扶著坐在門口，寒氣惹得她微微咳嗽，“夫人天冷寒氣重，您還是回屋里休息吧?！毖诀咴谝慌詣裰瑫r把燒好的碳爐擺在李君汝身側(cè)，又替她緊了緊身上的披風(fēng)。

李君汝搓了搓手，低頭細細揉搓左腕上的木鐲，輕聲道：“不礙事，我等等顯弘，今天怕是回來的晚了，不知是不是又被門主訓(xùn)斥了?！崩罹暝捯舨怕?，就聽見外院里李顯弘熱絡(luò)地和誰談著什么，李君汝才松口氣，轉(zhuǎn)身對丫鬟道：“把爐子搬進去吧，也扶我進去。”

李顯弘拉著弓滿盈的手進了議事堂，親自引薦弓滿盈給裘刃認識，就去梧桐院請安jiejie去了，只留裘弓兩人，裘刃看弓滿盈一身華貴之氣，也是不曾怠慢，弓滿盈笑道：“早聞無應(yīng)門是江湖大家，武林正派，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br>
裘刃拊掌大笑，又叫來管事給弓滿盈看茶，兩個人飲茶談笑，頗有相見恨晚之感。弓滿盈道：“不瞞門主，我此次前來，正是要與門主談一門生意。”裘刃眉鋒微挑，抬眼示意弓滿盈繼續(xù)，“您門下武學(xué)精進者不在少數(shù)，我武功不濟，家母希望我能拜入貴門，好學(xué)得一身本事，同時錢莊也十分期待與貴門在銀錢上能有所交流，畢竟這路子要想通擴，怎么少得了裘門主的扶持提攜?！惫瓭M盈說得誠懇，又溫言知理，裘刃對他頗有好感，況且弓家家業(yè)龐大，資金充裕，對無應(yīng)門也是一樁好事，當(dāng)即裘刃答應(yīng)下來。

“明日你便隨著顯弘去觀瞻傅己元一戰(zhàn)，到時候安排給你們好位子，仔細瞧著，等回來我召集一眾門生迎接你入門，順便再定好你的武階?！濒萌凶屑毎才牛€問弓滿盈是否有遺漏不妥之處，弓滿盈搖扇輕笑，只連連說周密周密。

第二日，無應(yīng)門口早早就聚集了烏壓壓的人群，巧的是，昨晚落了雪，經(jīng)過一夜落雪沉積，白皚皚一片，小童換了廚娘給添置的新棉襖，也想做完手里碎活兒，趕在中午去看一場比武，異域來的武學(xué)天才和無應(yīng)門二把手，怎么想都是一場空前絕后的比試。

傅己元在院里推舉石塊，旁邊柳夢梅靠著柱子站著，“傅己元，對付那個小子你有幾成勝算？”她的語氣十分中肯，任誰聽了都覺關(guān)心，偏偏傅己元就聽出那口吻里的譏諷，冷哼一聲，“奶娃娃而已，喜酒都吃了，哪里有吃敗的道理?！?/br>
兩人談話間，廚娘過來請吃早飯，裘刃順便帶了只烤雞，酥皮香油，“傅大哥，走，去我屋里，我提前給你好好慶祝一番?！?/br>
傅己元覆掌大笑，任憑裘刃引著，談笑而去。

廚娘在旁心生羨慕，口上嘖嘖：“瞧瞧，門主待他真如兄弟，你說是不是?！睆N娘左手挎著飯籃，右手一個勁得拍著大腿，側(cè)臉一瞅，發(fā)現(xiàn)劉姑娘已經(jīng)走到門口，正欲出門，忙喊道：“柳姑娘，姑娘，不吃早飯了？”

柳夢梅沒心思聽廚娘嚼舌亂語，拿了廚娘籃里的饅頭，就往大門走，聽見廚娘喊話，示意性的擺了擺手，出門時眼中盡是不屑，心中念道，傅己元，你的好日子算是到頭了。

午時，太陽已經(jīng)升到天中，附近的百姓是午飯剛過就出來看熱鬧來了，還有小門小派的耳目探子也來瞧上一眼無應(yīng)門近來難得的武學(xué)比試，以往規(guī)矩是從十人之中最低層開始戰(zhàn)起，往往層數(shù)尚未過半，就吃敗連連，最近三年，榜上人物未動，榜內(nèi)秩序也是風(fēng)平浪靜。

無應(yīng)門的戰(zhàn)事臺在齊勝街往南街口處，每當(dāng)大的戰(zhàn)事，譬如十榜之戰(zhàn)大多約在此地，無應(yīng)門早已成為武學(xué)標榜權(quán)威。臺上地板由青瓷鋪制，四方立柱用彩巖雕刻，華美堅硬，上面布滿兵器劃痕，也成就此柱立武精學(xué)之鴻意。離臺沿街不遠商販林立，酒店旅館也應(yīng)接不暇，每到約戰(zhàn)，總能吸引大批遠近浪子旅客，觀戰(zhàn)游景倒也兩不耽誤。

傅己元端坐在戰(zhàn)事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