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剛才，是天成救了你，他告訴我，你不該死，他真是傻啊！”程山水氣得跺腳，真想一刀剁了他，卻又不忍逆著天成的意思。

“對，他心軟，他裝好人，見人就救！可是他知不知道，害人最多的，是他??！”池淵緩過一口氣，繼續(xù)喊叫道。

程山水再不想聽他說話了，隨手抓起一塊破布，塞進(jìn)他口中，望著那張狂躁的臉，一字一頓道：“天成沒有錯，讓他流血的人，都該死?！?/br>
說完，他再不看池淵一眼，披上外衣，徑自走了出去。

走出刑室，程山水才發(fā)現(xiàn)，下雪了。大片的雪花從天而降，曼妙輕盈如蝶舞鳶飛，帶著純凈的醉人的潔白，覆蓋在這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卻終究蓋不住，人們心中的罪惡。

程山水站在雪中，任雪花覆蓋在自己身上，第一次由衷的希望，這潔凈的雪白，能夠洗去他滿手的血腥，和心中越來越難以忽視的惡。

跟天成比起來，我真是個壞人啊。

他低下頭，默默走著，風(fēng)攜著雪花打在臉上，一片冰涼，分不清是雪，還是淚。

他回到屋子里，揮手示意徐子歸離開，徐子歸看他這個樣子，也不好再問，便乖乖的走了。他查看天成的情況，發(fā)現(xiàn)他的燒已經(jīng)退了，臉色又恢復(fù)了平日的蒼白，眉頭舒展開來，睡得安穩(wěn)，精致的五官讓人有種錯覺，仿佛他是落入凡間的天使，從未經(jīng)歷過，任何苦難。

程山水就坐在床邊，目不轉(zhuǎn)睛的望著他，一言不發(fā)，直到看到那雙墨綠色猶如深沉湖水的眼睛，緩緩睜開。

“山水，你怎么了？”天成注意到他略微發(fā)紅的眼眶，心中有些慌亂，問道。

好想哭，但程山水依然在笑，雖然笑得有些慘淡，卻仍是沒有流淚，他說：“天成，青藍(lán)的事情，你沒有錯。不要再責(zé)備你自己了，你值得，好好活下去。”

天成愣住了，也只有程山水，能對他說出這樣的話來。其實錯或沒錯，又有何分別，青藍(lán)，終究是回不來的。

“池淵告訴你了?！碧斐傻恼Z氣很是平靜，目光中閃過一絲落寞，和隱隱的恐懼。青藍(lán)、池淵，這兩個名字讓他想起來暗夜島，那比地獄更加恐怖的地方。

程山水點點頭，說：“你說不殺他，我就不會殺他，我不想讓你難過。”頓了頓，他轉(zhuǎn)換了話題，說：“你再睡一會兒，我出去弄點吃的?！?/br>
他轉(zhuǎn)身想走，卻感覺自己的衣擺被人拉住，他詫異的回頭，卻看到天成滿面的不舍：“山水，不要走?！?/br>
他已經(jīng)邁出的腳步硬生生收了回來，再也邁不動了。他轉(zhuǎn)身坐在床邊，柔和的撫摸著他絲綢一般柔軟光滑的黑發(fā)，說：“好，我不走，陪著你?！?/br>
窗外，雪花飛舞，朔風(fēng)凜冽，室內(nèi)卻因著旺盛的爐火而溫暖如春。程山水一夜未眠，此刻身處溫暖的環(huán)境，再也抵擋不住沉沉睡意，很快就爬上床，睡著了。

跟上次一樣，他開始還睡得中規(guī)中矩，后來便像個八爪魚一樣四肢都攀到天成身上，毛絨絨的腦袋磨蹭著他的肩膀，有些癢癢的，并不難受，反而很是愜意。暗夜島上苦苦掙扎的天成，做夢也想不到，自己還可以擁有這樣的時光。

雪不要停，爐火不要熄，時間不要過去，山水不要走，就像這樣，永遠(yuǎn)陪著他，那該有多好！

煙雨樓一事，在榮華大街上并沒有掀起什么太大的波瀾，大抵因為百姓對這事情的始末不甚了解，神閑帝又拼命遮掩，百姓知道的版本，是煙雨樓一個名叫秋棠的□□，遇人不淑，跟一群強(qiáng)盜有所來往，最后因故鬧得不和，那些人便來煙雨樓興師問罪，秋棠不幸死于刀下，煙雨樓也受到牽連，需要重新裝修，停業(yè)整頓。

沒人知道神閑帝本人來過，也不知道天成和程山水曾救過他，這也有請可原，畢竟，皇帝偷偷溜出宮門逛窯子，這事情實在說不出口。

神閑帝倒是沒有忘恩負(fù)義，隔日就叫彭鵬帶著一箱金銀財寶，跑到飲劍閣送給“一高一矮兩個救過他的英雄”。

結(jié)果財寶，程山水是留下了，他也算是個生意人，有人給錢，當(dāng)然不要白不要，但彭鵬卻被他一腳踢了出去，還告訴他想要命，就離天成遠(yuǎn)點。程山水很是氣惱，這彭將軍，自己不著調(diào)就算了，居然拉著天成跑青樓，還說他是煙雨樓的常客，找死??！雖說這話曾經(jīng)是事實吧，但現(xiàn)在時過境遷，程山水知道，自己再也不會去這種地方了。

還好，彭鵬本人一本正經(jīng)，也沒給天成找個姑娘，否則人家若是被女子啟蒙了，自己要怎樣再把他掰過來??！

煙雨樓大概十天就能收拾好再次開門接客，以后可得帶著天成離那里遠(yuǎn)點，若天成問起，為何自己從前總往那里跑，就說自己其實是去喝茶的，嗯，不知道他會不會相信。

程山水心中不安，捶胸頓足之時，卻忽然偶遇春桃，人家扭扭捏捏的，給了他一個信封。

拆開信封，程山水都不知說什么好了。煙雨樓的女子們，倒是也沒忘恩負(fù)義，她們沒有皇帝有錢，便給了他和天成兩張什么“煙雨樓十次抵用劵”，說是報答他們救了姑娘們。

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虧她們想得出來！程山水一臉黑線，覺得這些姑娘當(dāng)□□真是屈才，商堂正需要她們這些有經(jīng)營理念的人才。

“程堂主，我煙雨樓歷經(jīng)大難，決定設(shè)宴壓驚，就在明天晚上，你們不知道……”春桃一臉無辜，客氣又真誠的說。

煙雨樓設(shè)宴？一堆穿成那樣的女子，圍著他和天成，偏偏，天成這家伙又生得那么招人，這，簡直是災(zāi)難?。〕躺剿喼辈桓蚁胂竽欠N氛圍，果斷忽視春桃滿眼的期待，說：“我們明天晚上沒空。春桃，你還是快走吧！”這萬一被天成看到我跟煙雨樓的女子親密接觸，他指不定想哪里去哪！

“原來是這樣，那可真可惜。”春桃垂下頭，語氣中溢滿了失望，轉(zhuǎn)身想走，卻又躊躇了半晌，最后，似乎終于下定了決心，重新抬起頭，說：“程堂主，小女子有一事相求！”

程山水看她一眼，一頭霧水，不知一個青樓女子，求自己何事，該不會是，為她贖身吧？

“你說?！彼贿叢聹y著，一邊問道。

春桃咬咬牙，說：“程堂主，實不相瞞，我有一個弟弟?！闭f到這時，她語氣中，已然帶上了一絲悲切，“我弟弟本來生龍活虎，家里重活都是他做，但后來恰逢朝廷征兵，他被派到邊境城鎮(zhèn)清石縣戍邊，那里沙涼余黨肆虐，和當(dāng)?shù)毓俦嘤行∫?guī)模交戰(zhàn)，我弟弟，便是一次交戰(zhàn)之后受了重傷，患了怪病，終日臥床不起?！?/br>
原來這姑娘，也不容易。程山水忽然想起，他初見春桃之時，她說她只是耐不住繡花女清貧，才到青樓做□□，現(xiàn)在看來，原來她也是堅韌之人，她需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