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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法子,卻很快意識到,這樣依舊沒有用。藥汁或湯水灌進去,不一會兒,就會吐出來。天成吐的昏天黑地,不只是藥汁,將泛著酸味的胃液也吐了出來。再灌,他就再吐,不知灌了多少次,最后吐出來的東西都帶著血絲,他卻依然不停的嘔吐,吐出來的比灌進去的還要多,最后胃腸都空空如也,他仍是在止不住的干嘔。從清晨折騰到黃昏,嘔到身體里再沒有東西,連嘔的力氣都沒有了,天成才終于安靜下來,卻更加虛弱下去。青落狠下心,還要再灌之時,卻見他猛的嘔出一大口鮮血,將剛剛換好的白衣染上一大朵血花,御醫(yī)們都說,不能再灌了,他這是把自己的胃嘔出血了,再傷腸胃,流血也流死了。他惱怒的問御醫(yī),還有什么辦法,得到的,只是一片沉默。“天成,你不能這樣,不能,不能……”他坐在床邊,握住天成細(xì)瘦的仿佛只剩下骨頭的手腕,將臉貼在他的發(fā)絲上,低聲呢喃。若是從前,他能對他好一些,哪怕稍微好一些,他可能就不會淪落到這般境地,可是,現(xiàn)在……難道,最終,只能這樣無力的看著他,從自己身邊離去,看著他如同指間的流水,再怎么握緊拳頭,也抓不住。青落黯然,埋下頭,讓散落的碎發(fā),遮住自己眼角的淚水。已經(jīng)有幾十年,沒有流淚了。天成本就消瘦,這幾天不吃不喝下來,更加瘦到不成樣子,不攝入一點能量,身上的傷基本沒怎么愈合,只是血干了,不再流了,起初幾天還發(fā)著燒,后來燒都漸漸退了。可是御醫(yī)們說,他自己退燒并不是什么好現(xiàn)象,發(fā)燒,意味著他對外界的刺激還有反應(yīng),現(xiàn)在這樣,證明他真的,已經(jīng)油枯燈盡了。那張臉迅速的憔悴下去,將一雙大眼睛顯得更大,那雙墨綠色的眼眸再沒有了一絲神采,空洞無神,甚至有一絲渾濁,卻無端透著透骨的悲切,讓青落目不忍視。油枯燈盡,青落聽到這個詞,只覺心中刺痛。這本是形容老人的詞匯,可天成不過剛滿二十歲,正是意氣風(fēng)發(fā)的年紀(jì),他卻過早地,經(jīng)歷了太多的苦難。他這一生原本都是苦難,唯一給過他幸福的,只有程山水。青落忽然明白,為何,他會愿意為他生,為他死了。他抬起頭,仔細(xì)觀望著那張臉,依然精致漂亮的五官,卻因為極度的憔悴,籠罩上了一層黯淡的色彩。眼眶凹陷下去,顴骨凸顯出來,嘴唇干裂了,青落不斷的用棉布沾著水為他擦拭,仍然擋不住那淡薄的唇上,滲出血跡。“天成,你活下來,你想要我怎樣都可以,你要我的命,我立刻給你,只要,你醒過來。”青落依然在他耳邊呢喃。只愿時光停止,永遠不要把天成,從他身邊帶走。天成不說話,不知道有沒有聽見青落的話,只見他輕輕舉起沒有被青落握住的那只手臂,太瘦撐不起衣服,從過于寬大的袖口中,依稀可見手腕上鐵鏈磨破的痕跡,和手臂上那青字烙印。青落心中一痛,想要去捉住他那只手,卻驚訝的發(fā)現(xiàn),天成將手腕放在唇邊,毫不猶豫的咬下去。“天成!”青落急了,連忙阻止他,好在天成并沒有力氣,他又反應(yīng)極快,天成的手腕上,只留下兩行齒印,恰好在脈搏跳動的位置。青落一愣,明白了,他是想要咬破自己的血管,想要流血而死。“天成……”他念著他的名字,再說不出別的話,只能捉住他的兩只手腕,將臉貼在他額頭上,就這樣緊挨著他,默默無語。入冬了,雪花在寒風(fēng)中飄落而下,在天空中展現(xiàn)出蝶舞鳶飛一般的曼妙舞姿,漫天素白,落在屋檐上、地上和樹木的枯枝上,仿佛要用這肅殺的白,掩埋整個世界。屋子里很暖,爐火旺盛,熊熊燃燒的,不知是誰的生命。天成身上卻很冷,再不發(fā)燒了,只是冷,厚重的棉被蓋在身上也無濟于事。他對外界逐漸失去了任何反應(yīng),無論誰在他身邊,做什么,說什么,他都沒有任何回應(yīng),連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側(cè)過臉,都不再有了。他仍然經(jīng)常會咬自己的手腕,有一次青落睡著之時,他將手腕咬出了血,幸虧他已經(jīng)沒有力氣,根本咬不斷自己的血管。青落沒有辦法,用柔軟的絲綢將他的雙手捆住,拴在床邊,讓他無法再傷害自己,起初天成還試著掙脫,后來,他不動了,一動都不再動了,就那樣安靜的躺在床上,連眼睛,都不再睜開。雪停了,只留下滿地一塵不染的潔白。宮中人們忙著掃雪,青落看天成睡著了,便走出屋子,望著他們忙碌的身影。這時節(jié),小孩子們會忙著堆雪人吧?他小時候,還曾經(jīng)讓爹爹幫著,堆了個超過了哥哥的大雪人,安了個胡蘿卜做鼻子,他高興了一個冬天,到了春天,冰雪融化之時,還對著那雪人哭了好久。小藍,其實爹爹不想打仗,爹爹只想,讓世上每個孩子,都可以平平安安的,堆雪人玩。爹爹的話在耳邊響起,猶在昨日,但那其實是好久遠的事情,那樣寧靜柔和的日子,早就一去不復(fù)返了。他還記得,小時候,自己不喜歡吃蘋果,爹爹便削成小塊,扎上竹簽,送給他,只為了吃起來,方便一點。可是天成,根本沒見過爹,從不會有人削蘋果給他吃,也沒有過堆雪人、打雪仗的日子。他小時候,有的只是饑餓、寒冷和痛楚。他還沒來得及補償他,他便要死了。青落長長嘆氣,伸手,從身后的窗臺上抓一把積雪,卻只能看著它們,在自己掌心融化成雪水。家破人亡后,從未有人真正關(guān)心過他。石銘救了他,只是為了要他為他爹報仇,魔教中人對他言聽計從,只是因為害怕,改名換姓在滄山派學(xué)藝那段日子,倒還算安樂,但師父發(fā)現(xiàn)他修習(xí)玄夜,并且有了造反的心思,所有同門立刻成了敵人,連平時情意繾綣的師妹,都對他拔劍相向。后來,他變強了,滅了滄山派,成了魔教教主,可以只憑借一把古琴,輕易取人性命,可是,這又如何?心中,只有愈加深刻的寂寞。除了,這孩子,這個自己歷盡苦難,卻依然可以給別人溫暖的孩子。那時,重新變?yōu)樾『⒆拥乃?,伏在天成遍布傷痕的背上,被他用僅剩的體力背著,踉踉蹌蹌走在山路上之時,是怎樣的甜蜜幸福,可惜,他那時心中只有大仇未報的愁苦,忽視了眼前之人。“天成……”他低聲念著,腦海中閃過的,都是作為青藍,在暗夜島上度過的艱難一年,那樣絕望的日子里,他竟然找到了溫暖。面前的雪花忽然瘋狂的飛舞,仿佛想要將他埋葬一般。隨著雪花而來的,是數(shù)把銀針,那是絕強的勁力,纖細(xì)如牛毛,卻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