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慣例自覺承擔(dān)起了洗碗的任務(wù)。喻宵在沙發(fā)上坐了一會兒，終于還是坐不住，一聲不吭地跑到廚房里幫顧停云刷鍋。

“你做飯我洗碗，怎么自己壞了規(guī)矩？”顧停云打趣道。

“想幫你?！庇飨f。

“‘幫’字應(yīng)該去掉吧？”顧停云笑得眼睛都彎起來，“幾分鐘沒見就想我了？”

“過幾天就走了?！庇飨贿呁伒讛D洗潔精，一邊說，“舍不得你。”

“骨子里還是黏人的，跟生病的時候一樣。”顧停云捏了一把他纖細(xì)卻結(jié)實(shí)的腰肢，“黏著吧，我這棵歪脖子樹樂意被你這只樹懶黏著?！?/br>
“我不是樹懶?！庇飨f。

顧停云沖他眨了眨眼睛，“我也不是歪脖子樹啊?！?/br>
“這樣的比喻你在閱卷的時候給多少分？”喻宵問。

“又不是中小學(xué)考試，沒有這樣的題?！鳖櫷Ｔ普f，“不過要分情況吧。要是在試卷上看到這樣的句子，要么我會覺得很有趣給個感情分，要么給零分。”

“那位同學(xué)呢？”

“陳歡殷嗎？你對他印象還挺深刻的?！?/br>
“他就是一個讓人印象很深刻的人?！庇飨f。

顧停云聳聳肩，“他就是那個零分?！?/br>
喻宵的嘴角翹了起來，“你的工作真有意思?！?/br>
“那是你只看到了光鮮的一面?！鳖櫷Ｔ茋@道，“我還覺得你的工作比較有趣呢?！?/br>
“勞神費(fèi)力，不養(yǎng)生?！庇飨f。

顧停云樂了，“還沒到而立之年就開始考慮養(yǎng)生了？”

“養(yǎng)生是一輩子的事?！庇飨褎偹⒏蓛舻腻伔旁谝贿?，擦了擦手，攬住顧停云的肩膀，“活得越久，陪你越久。”

顧停云很配合地把腦袋靠過去，乖順得很，“哎呀，我要臉紅了?！?/br>
他用余光瞥到喻宵的耳根子發(fā)紅了起來，頓時笑得更歡，“怎么你自己先害羞了？我的天，我真是第一次見到這么純情的小伙子。”

“那不純情的呢？”

顧停云沒反應(yīng)過來，“什么？”

“不純情的小伙子呢，見過多少個？”喻宵問。

“不記得了?！鳖櫷Ｔ普f，“都是過客，名字跟臉都不記得了。只記得住你一個?！?/br>
喻宵的耳根子更紅了。

“好了，不逗你了?！鳖櫷Ｔ苽?cè)過臉親了他一口，“說正經(jīng)的。我有個事一直想問你，不過先說好，你要是不樂意提，我絕對不會再問?！?/br>
喻宵點(diǎn)頭，“嗯，你問?！?/br>
顧停云沉吟一陣，小心翼翼地問道：“你說你沒有家……是什么意思？”

喻宵果然愣了一下。

顧停云趕緊說：“不想提我就不問了，真的，不用勉強(qiáng)?！?/br>
喻宵搖搖頭，目光在安靜的水龍頭上凝成一點(diǎn)，低聲道：“我是孤兒?！?/br>
顧停云險些倒吸一口涼氣。盡管考慮到了這種可能，但這個事實(shí)從喻宵本人的口中說出來的時候，還是扎得顧停云心臟生疼。

他果真一路都是一個人獨(dú)自走來的。背負(fù)著無數(shù)個晦暗的夢，穿越過無人陪伴的四季，孤寂又沉默地長成了現(xiàn)在的模樣。

看似單薄實(shí)則堅(jiān)忍，看似寡淡實(shí)則深情。他目睹的世界或許從不美好，但他自始至終都那么美好。

顧停云不知道該不該問下一個問題的時候，喻宵卻主動開口了：“我十歲的時候，一個男人收養(yǎng)了我，把我?guī)チ薟市生活?！?/br>
“就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城市。也是我的家鄉(xiāng)?！鳖櫷Ｔ普f，“那后來呢？”

喻宵不自覺地攥起了流理臺上的鋼絲球，沉聲說：“我高一的時候，他因?yàn)檐嚨溔ナ懒恕！?/br>
顧停云見他臉色有些發(fā)白，立刻擁住他，輕輕撫摩他微顫的背脊，“很抱歉讓你想起了不愉快的記憶。親愛的，你如果不愿意談，我們就不談，今后我也絕不會再問?！?/br>
“不是不肯告訴你。”喻宵說，“下次吧。等合適的時候，我慢慢跟你講。”

“好。任何時候，只要你想說，我都洗耳恭聽?！鳖櫷Ｔ普f，“碗都洗完了，我們回客廳聊吧？”

喻宵應(yīng)了一聲，拉著顧停云的手走回客廳，一齊在沙發(fā)上坐下來。

顧停云盤腿坐著，主動轉(zhuǎn)移話題，“跟你講講我爸媽的事吧。”

“嗯，你說?！?/br>
“他們都是老實(shí)熱心的人，因此被幾個親戚占了不少便宜。早年我們家跟我舅公家合伙辦廠，他們那邊負(fù)責(zé)記賬，我爸媽被吞了不少錢。他們待人都少個心眼，吃了虧也只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br>
喻宵靜靜地聽顧停云講關(guān)于家人的事，一顆心正在被一點(diǎn)點(diǎn)地填滿。

“我爸不是做生意的料，現(xiàn)在在鎮(zhèn)政府當(dāng)個小干部也還好，日子過得挺舒服。但我中學(xué)起就下決心要讓我爸媽過上更加好、比那時候要好非常多的生活，讓他們能夠得到他們這樣的人應(yīng)該得到的。”

他轉(zhuǎn)頭，對喻宵笑笑，“所以，如果我日子過得舒服了，我就一定得讓他們也舒舒服服的?！?/br>
“嗯，我明白?！庇飨f，“我們一起。”

顧停云看著坐在自己身側(cè)的這個人，感覺到他的呼吸離自己這樣近。他的音容笑貌都這么真實(shí)，讓他確信此時此刻兩個人的相伴絕不是幻夢。

“既然決定跟你共度余生，那我必須對你坦誠?！彼又f，“我每個月都會把我工資的一部分打給他們，而且會經(jīng)?；厝ヅ闼麄儭＿@些會給你造成困擾嗎？”

喻宵明白，顧停云會這樣問，是已經(jīng)把他當(dāng)成自己的家人看了。他心頭一熱，立刻答道：“按你希望的來。我有休假就陪你回去。”

“那么，我的家人，從今以后也都是你的家人?！鳖櫷Ｔ粕焓謸趹牙?，溫柔地笑起來，“雖然這樣說有些奇怪，但是你愿意……收下一個家嗎？你愿意，以我的伴侶的身份，成為我們的家人嗎？”

喻宵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目光guntang起來。

顧停云正想湊上去吻上那雙唇，忽然聽到他說：“我永遠(yuǎn)愿意。”

第45章春生（1）

夜里下了一場小雨。顧停云收拾細(xì)軟打算正式入住喻宵的臥室，喻宵進(jìn)來幫他搬東西的時候看到床頭那幅惹眼的墨梅不見了，只剩下一面白墻。平時不覺得，少了這件裝飾，這間本就沒多少陳設(shè)的臥室倒還真顯得有些空曠。

他忍不住問：“那幅畫呢？”

顧停云一邊疊衣服一邊答道：“你說床頭那幅？我扔了?！?/br>
“為什么？”

顧停云漫不經(jīng)心道：“早就想扔的，但拿掉之后有點(diǎn)空，我得花錢再買一幅掛在這兒，覺得rou疼，就讓它繼續(xù)掛著了?！?/br>
喻宵卻繼續(xù)追問：“那為什么還是扔了？”

“我后來覺得，寧可rou疼一下，也不想讓它再膈應(yīng)我了?！鳖櫷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