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是個俊俏的小男孩。那么小，卻敏感聰慧，又可人疼。我那時就把你當(dāng)做了自己的孩子?！?/br>
    洛澤牽住了她的手，時刻不敢放。倆人一起迎了保羅進(jìn)入別墅里。

    等在客廳坐下了，洛澤的手依舊緊緊握著她的。

    “怎么了？”月見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他見到保羅時的喜悅與興奮，是轉(zhuǎn)瞬即逝的。

    此刻的他，又變回了那個抑郁的人。

    保羅說得對。洛澤其實(shí)是敏感的。

    只是一瞬，月見就明白過來，臉紅了紅，忽然對他說，“阿澤，其實(shí)我想起來了一些?！?/br>
    洛澤的身體一僵，然后令自己放松下來，才問：“想起了什么？”

    “就是記得，我學(xué)過油畫，學(xué)過雕塑。好像是由一位法國教師教的，連法語也是她教的?！痹乱娊忉?。所以，她會法語，只是先前一直記不起來。

    今天，她突然就想起了。

    洛澤的心猛地一跳，只覺得大腦里有一根弦已經(jīng)繃到了極限，什么時候斷，或許，就是由她所決定。

    隨保羅進(jìn)來的，還有兩個工作人員，將洛澤的雕塑搬了進(jìn)來。

    同樣是蓋著紅布的。

    月見好奇心重，已經(jīng)蹦到了雕塑面前，那一舉一動，就像躍動在森林深處的小鹿。

    洛澤笑了：“打開看看。”

    月見掀開了那匹紅布，與不同，但是又極為神似。

    她的眼睛睜得很大，有些不敢相信。

    “你是最完美的，小草。我渴望的一切美好，你都有?！甭鍧梢沧吡诉^來，牽住了她的手，與她一同欣賞。

    少女有一頭黑瀑布似的長發(fā)，垂到腳踝。洛澤的雕工巧奪天工，甚至連少女發(fā)間綴著的水珠都似真的一般，晶瑩剔透，搖搖欲墜。

    少女在河邊洗她的發(fā)，而小鹿在一邊喝水。

    少女臉微側(cè)，像在臨水照鏡，模糊的河水經(jīng)過虛化的處理，如印象派杰作，河水里映出的是少女模糊的身形輪廓。一切都美好干凈到了極點(diǎn)。

    少女沒有穿任何衣飾，但一頭長發(fā)將她玲瓏有致的身型都遮擋了起來，若隱若現(xiàn)，是朦朧的，干凈的，如天邊的一片云。

    小鹿也側(cè)過頭來與少女對視。小鹿的眼睛很大，睫毛長而密，脈脈含情又無辜。與少女的純凈，相映襯。

    少女、鹿與河水，都是純凈的意象。

    “少女的眼睛……”月見的眼睛一直盯著少女那對眼睛。

    “是的，與你的很像?！甭鍧傻袜骸昂苌衿鎸Σ粚?？明明我們從來沒有見過彼此。在我的少年時代，那時的你恐怕只有一兩歲?！?/br>
    “不是以真人入像的嗎？”月見有些不可置信。

    洛澤說：“不是。她只是我幻想出來的女孩兒?！彼氖謸嵘狭松倥哪橗?。

    少女的臉龐很美，輪廓深邃，五官立體，是個美麗的混血兒模樣。與她并不相似，唯獨(dú)一對眼睛，與她的幾乎一模一樣。

    十六歲，那是他整個人生，幾乎最黑暗的時期。

    他剛才法國農(nóng)場的少年教管所里出來。

    他被關(guān)在里面，整整一年。

    洛澤的唇角動了動，往下一壓，眼睛的顏色漸深，神情變得蕭瑟。

    “怎么了，阿澤？”月見摸了摸他的臉龐。

    “藍(lán)斯，不快樂的事情就該拋掉。我們應(yīng)該及時行樂?！北Ａ_也走了上來，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不快樂的事？

    月見想問，但沒有出口。

    最知道內(nèi)情的，是保羅。保羅又說：“藍(lán)斯，你終于等到了那個人。這是快樂事。”

    “是的。”洛澤垂眸看向月見，說：“小草，我是快樂的?！?/br>
    你，就是我為之等待的那個人。

    月見讀懂了他漆黑眼睛里的情愫，與他互訴衷情：“我也是?！?/br>
    倆人頭碰著頭，相視而笑。

    保羅已經(jīng)走到了另一邊，欣賞起來。

    “這件雕塑，充滿童趣。并非你的風(fēng)格?！北Ａ_眼毒，一眼看穿。

    “是我與小草共同完成的。只差打造一個標(biāo)牌?！甭鍧蔂恐乱娮叩搅吮Ａ_身邊。

    月見發(fā)現(xiàn)，他去到哪，都要牽著她。就如初見時，他去到哪，她都要跟著一樣。

    此刻的洛澤，缺乏安全感。

    在她，從他身上獲得安全感的同時，他卻在失去。

    為什么？

    “小男孩與小狗的歡樂表情很能感染人。小狗的處理，尤為出色，用了擬人的表達(dá)手法，那對眼睛像會說話，更像是小男孩的兄弟，伙伴，甚至……”保羅瞇起了眼睛，細(xì)細(xì)玩味，然后笑了：“甚至是情人。”

    月見：“……”

    洛澤哈哈大笑起來。

    其實(shí)，洛澤一早就發(fā)現(xiàn)了，只是沒有說出來。

    月見的臉很紅?？聪?，那只阿旺此刻正用一臉專注與柔情的眼眸看著小男孩，它也在笑，嘴裂到了耳根，舌頭伸出輕舔小男孩的臉。

    阿旺的眼睫毛很長很濃密，覆在烏黑的大眼睛上，確實(shí)是含情脈脈的。如一位害羞的少女。

    保羅說得沒錯。她用上了擬人。

    見到倆人如此神情，保羅馬上明白過來：“小狗是你，小男孩是他。”

    月見覺得臉轟一下就要爆炸一樣，不好意思地一頭撞到了洛澤背上。

    那反應(yīng)……還真像一只小狗狗。洛澤笑得止不住：“保羅的意思是，小狗是你做的。小男孩是我做的?！?/br>
    月見：“……”

    保羅很滿意：“小草，你的天賦無窮盡，假以時日，是會驚動國際藝壇的。你比洛氏兄弟更有天賦。他倆已是我教過的最聰明的學(xué)生，但只有你，最具靈性。這件作品可以送去巴黎的冬季拍賣會，一定會拍出高價?！?/br>
    聽到提及弟弟，洛澤的心猛地一跳。他的視線越過月見，落在了不遠(yuǎn)處的那朵黑色大麗花上。

    提及洛克，不是一個好的話題。

    保羅自知失言。

    而月見也怔住了。洛克……真實(shí)的洛克……究竟是什么樣子的？

    “小草？”洛澤感到了恐慌，他搖了搖她的肩膀。

    “洛澤。”她低喃：“洛澤小叔叔……”

    她的腦海里，出現(xiàn)了一幅模糊而扭曲的畫面，畫面上綠意蔥蔥，還有湖與大馬士革玫瑰，玫瑰像要開到了湖里，而她面前是一棵巨大的百年玉蘭樹。

    “小草?！甭鍧稍贀u了搖她，扣進(jìn)她肩頭的手十分用力。

    月見吃痛，“呀”了一聲，回過神來，回應(yīng)他：“阿澤?！?/br>
    保羅已經(jīng)掀開了的紅布，然后驚得忘記了呼吸。

    驚為天人。

    保羅與洛澤的關(guān)系并非一般人可比，洛澤從不避諱自己的作品向保羅展示。但是這一次，他猶豫了。

    可已經(jīng)太遲。

    “這是杰作?！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