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的言論.多多少少還是奏了效。

他心情愉快地陪著宋劭延看起了武俠。

*　　*　　*　　*

皖南事變得到和平解決以后不久，又到了兩江開始漲水的時節(jié)，從緬甸傳來令人振奮的消息，遠(yuǎn)征軍在異國他鄉(xiāng)的密支那。競以少勝多，打了勝仗！

當(dāng)局很是高興.正巧端午節(jié)將至，于是決定將龍舟大賽辦成一個稍稍盛大一點的慶?；顒?。

每年的龍舟競賽，賽程都是從嘉陵江的紅沙溪到相國寺一帶，并由蔣夫人親任總指揮，而指揮臺則搭在牛角沱的生生花園里。

生生花園的主人是重慶大學(xué)的校長高顯鑒，此君一向提倡實業(yè)救國，所以便在自家花園里辦了一片罐頭廠，生產(chǎn)很受山城群眾喜愛的“生生柑橘水”，且生生花園是開放式經(jīng)營，所以不論白天黑夜，這里都人來人往，根有人氣。

但是文灝會對其熟悉且印象深刻，卻全是拜宋劭延所賜。

生生花園建有三個禮堂，可以同時接待三對新人舉行西式婚禮。因為禮堂寬大，并且附設(shè)有餐廳，因此可算是當(dāng)時城里一般人家辦婚事的首進(jìn)場所。文灝去的那次，是李云彤的弟弟的婚禮。

李家如此顯赫，排場自然也大得很，除了辦一次西式的，還要在自家辦一次中式的。文灝和宋劭延到達(dá)生生花園時，只見很多工人正在忙著用木料搭建幾天后龍舟競賽的指揮臺，李家家人則正站在綠油油的草坪上照相，里外都是百廢俱興，萬紫干紅的景象。

發(fā)現(xiàn)他們的身影，云彤笑吟吟地走過來。他們分別送上紅包。

文灝開玩笑道：“云彤，怎么讓弟弟搶先了呢？抓緊時間啊?！崩钤仆Z帶雙關(guān)地說：“烏鴉笑豬黑，自己不覺得?！薄笆菃幔俊蔽臑b作沒昕懂，“記住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就是了?！痹仆皖^看看自己的手，“誰，誰會喜歡上我？我所具備的優(yōu)點，只不過是家里有一點點錢。

“一點點錢。”“但金錢已經(jīng)能夠支使一切。”云彤苦笑，“文灝，你這是安慰人的話嗎？聽起來倒像是在幸災(zāi)樂禍?！薄罢l叫你身在福中不知福，無病呻吟?！痹仆畾獾米鲃蒡?qū)逐他，“給我滾！不要因為自己現(xiàn)在過得很幸福就在寂寞的我面前炫耀！”文灝但笑不語，側(cè)頭看看宋劭延。

他幸福嗎？如果不考慮這水深火熱的國家，或許真的己經(jīng)很幸福了吧。

舉行儀式的時候，他和宋在最后面。

只聽那個法國牧師用別扭的中國話說：“請新郎新娘面面相對，以嚴(yán)肅而虔誠的心情向?qū)Ψ骄弦还彼蝗桓杏X到宋劭延抓住了他的手，且力道漸緊，幾乎要將他捏痛。

“新郎李云彬先生，你愿意娶丘雯小姐為妻，不論她健康或疾病，富有或貧窮，都愛護(hù)她，尊重她嗎？”文灝只覺自己的左手無名指上一涼，低頭一看，赫然竟有一只銀白色指環(huán)套在上面，還是鑲著碩大鉆石的那種！

他倒抽一口涼氣，驚愕地看向宋劭延，卻見他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一個示意噤聲的手勢，文灝只得暫時按捺下心中的疑惑與不安。

儀式很快就結(jié)束了?！澳氵@是干什么？rou麻當(dāng)有趣？”文灝不贊同地質(zhì)問宋劭延，并作勢要取下戒指。

“喂，這個戒指是古代羅馬著名的工匠作品，如果在四海承平的年代，起碼能值上十萬美元?！彼污垦影醋∷氖?，堅決不讓他取下來。

十萬美元是什么概念？文灝只知道一架戰(zhàn)斗機(jī)才值五萬美元呢。

他啼笑皆非，“可是哪有男人戴鉆石戒指的？被別人看到會遭笑死。”“我只是想，我無法給你一個正式的婚禮，但至少可以給你一個婚戒。最好是讓別的男人都知道，陸文灝是我的人，你們想都不要想！”這話聽在文灝的耳朵里.完全就是任性加無理取鬧的發(fā)言，可是看看那個一臉認(rèn)真的說出這話的男人，卻是一點兒開玩笑的意思也沒有的樣子。

“……為什么？”文灝有氣無處發(fā)?！拔也幻靼资裁唇凶鰹槭裁?？”“為什么你這人有時候如此討厭1”文灝拔下戒指.使勁向前面一丟，一道耀眼的亮光閃過，那價值不斐的古董便消失在欣欣向榮的雜草里。

什么叫“是我的人”，他也是男人，有自尊的！然而最讓他氣憤的，卻是宋劭延言語里的不信任。如果相信他，又怎么會有所謂的獨占欲？

宋劭延看他一眼，不再說話，而是走到前面的草地上，不顧自己穿的是淺色衣服和褲子，跪下尋找起來。

文灝本想上去和他一起找。他剛一把戒指扔出去就后悔了，可是又下不了臺，站在一旁走也不是站也不是，自覺十分尷尬?！“Γ蛋底载?zé)，自己這沖動的毛病，到底啥子時候才改得過來？

突然，刺耳的空襲警報又拉響了。

人們紛紛向最近的防空洞走去。

“喂，不要找了，快進(jìn)防空洞要緊！”文灝借著這個機(jī)會向宋劭延喊道。

雖然預(yù)警系統(tǒng)遠(yuǎn)在大巴山，理論上來說曰機(jī)距離市區(qū)起碼還有百多公里，可是也大意不得。

第九章

然而宋劭延絲毫不為所動，依舊摸索個不停。

生生花園里的其他人都已經(jīng)走得差不多，偌大的草地因為空曠而顯得十分寂靜可怕。

文灝急了，他跑到宋劭延面前，抓住他的手，“是我錯了！我不該亂發(fā)脾氣，亂扔?xùn)|西，求求你不要再找了，我傾家蕩產(chǎn)也賠你一枚相同的戒指！”宋劭延把他反擁在懷里，“我不是要找戒指，我是要找到戒指把它戴

在你的手指上！你懂不懂？

“我懂我懂！”文灝拼命點頭，心里又悲又喜，幾乎落下限淚來。晴空萬里無云，有微微的風(fēng)伴隨著警報聲流動。多么諷刺，美好的天氣幾乎己成為轟炸的代名詞。

前方尚朱峻工的龍舟競賽指揮臺，仿佛正在警報聲中搖搖欲墜。這種建筑在廢墟上的虛假的榮華，在戰(zhàn)火面前急劇地坍塌下來。

看來，他們果然是亂世鴛鴦。

在越來越尖銳的警報聲中，他們終于躲進(jìn)了防空洞，這一躲，竟然就是六個小時，走出來的時候，已是深夜。

因為今次曰軍動員了超過兩百架飛機(jī)，分三批前來轟炸，所以警報一直沒有解除。

走出防空洞，抬頭一看，夏夜的天空一碧如洗，哪里還看得到硝煙的痕跡？可心理作用讓文灝仿佛嗅到幽微的血腥味和火藥味。

宋劭延拔足走在前面，文灝突然眼尖地發(fā)現(xiàn)他的鞋底亮光一閃，可不正是那枚踏破鐵鞋無覓處的戒指么。它被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