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趁他怒罵上蒼，倉皇而走時，一刀將他斷臂。

    這兩種記憶都很正確，也都有缺失混淆的部分。兩者混在一起，更令他云里霧里，頭痛欲裂。到了此時，蘇夜仍不知他獲取了另一個關七的記憶，仍以為他從未見過她，柔聲道：“耍你的另有其人，你看！”

    她手握夜刀，忽地指向張氏兄弟躲藏的陰暗角落。關七霍然轉頭，望向她指出的地方，亂發(fā)間雙目神光如電，哪有半分萎靡糊涂的意味？

    這一轉頭，他像下山的猛虎，張氏兄弟像失去后路的兔子。兩人面色蒼白如紙，一看關七，一看蘇夜，均生出大難臨頭的恐懼感。

    所幸，蘇夜繼續(xù)說道：“你既說溫晚很好，我們就去找他。你剛才說，我命由天不由我。也許事實當真如此，但命運并非不可改變。請你耐心等待，不要強迫自己回想，有人會幫你梳理記憶，回答你的疑問?！?/br>
    不知不覺間，每個人都捏了一把汗。他們均希望她多說幾句，繼續(xù)安撫她對面的狂人。她蒼老的聲腔富有韻味，冷靜到無人可比，聽上去十分舒服，像安慰孩童似的，不縱容也不挑釁，采用平和理智的態(tài)度，耐著性子同他講道理。

    最奇的是，關七竟一反常態(tài)，認真聽起了她的道理。

    她用溫晚引開他的關注，用張烈心和張鐵樹轉移他的敵意，效果堪稱昭著。關七再度被她說服，手臂緩緩垂落身側，滿頭亂發(fā)不再顫動，目光也稍顯清明，自言自語地道：“找溫晚，溫晚，溫晚……”

    他一蘇醒，立即發(fā)狂攻擊周圍的高手，目光所及之處無人幸免，與其說是戰(zhàn)神，不如說是狂魔。戚少商放棄說服他，羅睡覺放棄逃之夭夭，開始認命地應對這位不世強敵。蘇夜現(xiàn)身之后，他反而茫然不知所措，生一會兒氣，聽一會兒話，與之前大相徑庭。

    羅睡覺心思何等敏銳，隱約察覺這不是他們首次見面。關七倒還罷了，反正不認人，也不講理，把所有人看作欺辱他的敵人。蘇夜卻大出他意料之外，似乎是有備而來，完全不以強敵為意。

    他恍神之間，心中升起不祥預感，認為蔡京的陰謀馬上會被挫敗，而關七將被那黑衣老人拐走。他有很多選擇，但他一樣也不想干。如果他練成了“夢中劍”，還可考慮在夢中尋找敵人，在夢中殺人。如今，他只想速戰(zhàn)速決，而非在此傻站著，等候絕不愿意看見的結局。

    就在此時，關七背后街道的墻角處，突然傳出一聲大喊。

    這人不顧一切地嘶喊道：“關七爺！你還記得小白嗎！”

    關七重重一震，放聲狂叫，全身上下觸電般不停顫抖，既是滿心激動，也是悲憤使然。他終于想起了那個和溫有關，在心中徘徊不去的名字。此人叫出小白的名字之時，他猶如醍醐灌頂，重新獲得了生命的意義，而周邊一切均輕如鴻毛，不值一提。

    與此同時，那根煙囪啪的一聲，從中折斷。上半截骨碌碌滾落街上，一路滾出很遠。饒是蘇夜定力堪比定海神針，此時也忍不住勃然大怒，一掌拍斷了離她最近的東西。

    嘶喊聲一刻不停，“小白就是六分半堂的雷純姑娘！七爺，你走之后，她被人欺侮得好苦！她一直在等你，你怎的遲遲不來！”

    彈指間，關七雙目已變?yōu)槌嗉t，充滿了絕不該在他眼中出現(xiàn)的血絲。蘇夜方才那一番掏心挖肺的話，立時化為泡影。她只能看到關七的背影，卻知道他心潮澎湃，怒不可遏。

    話音未落，關七哈哈大笑，驀地躍離屋頂，如鷹隼捕捉鼠兔，掠入屋檐下的暗影，抬手把那人抓了出來。他雙腳似乎不必觸地，踩著空氣便可原地上躍，雙腿微微一曲，凌空躍回他原來站著的地方。

    說話之人膽氣的確不小，被他一爪抓在喉嚨上，依然堅持說道：“那黑衣老王八是騙你的！他仗著金風細雨樓的威勢，在京城橫行霸道，逼迫雷姑娘委身下嫁，你還不趕緊殺了他！”

    ☆、第三百九十五章

    這一聲響亮的指控，真是石破天驚，云垂海立，驚得眾人眉毛直跳。關七還沒怎樣，戚少商先咦了一聲。

    他趕緊看向蘇夜，卻見她毫不在意，仍是那副樣子，仍是那個態(tài)度，只微偏過頭，打量被關七抓著脖子提上來的人。那人四肢亂舞，掙扎不休，呼哧呼哧地喘息，臉龐已經(jīng)憋得發(fā)紫，顯見武功低微，連殺都不值得去殺。

    讓他來當敢死先鋒，將污水潑向蘇夜的幕后主使者，看透了她和關七的為人，知道他們不屑為難無名小卒，多半會放他一馬。哪怕蘇夜怒氣勃發(fā)，提刀殺人，他們也只會失去一名平凡嘍啰，又有什么了不起？

    戚少商看蘇夜，羅睡覺看蘇夜，街上舉著火把、提著燈籠、拿著兵器的每一個人，都在看蘇夜。他們若非見過雷純，就是聽聞她絕艷驚人，乃武林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美女。黑衣老人若一時想不開，打她的主意，著實再正常不過了。

    他們在看，關七當然也在看，滿眼都是懵然不解之意。他目光狂亂空蕩，有如發(fā)瘋的野獸，其實能夠看破一切表相魔障。再多掩飾，也無法對他起作用。

    因此，他疑惑起來，瞅著她想了半天，偏生想不出正確答案。他于同時發(fā)現(xiàn)，蘇夜眸中的憐憫瞬間灰飛煙滅，被嘲諷和譏刺取代。她根本不看他，冷冷注視那張扭曲了的面孔，嘴角噙著一抹詭異微笑，似是覺得這件事十分可笑。

    無論怎么看，她都是個年紀與雷純相仿，容貌與雷純在伯仲之間的美貌女子。一時間，關七迷惑極了。他想不明白那人的指控，不知所謂的“黑衣老王八”另有其人，還是面前這女子真的威逼雷純嫁給她。

    戚少商有些想笑，卻擔心他狂性大發(fā)，笑都笑不出來。除他之外的人，一半心驚rou跳，生怕大戰(zhàn)再起，一半幸災樂禍，覺得黑衣老人即將遭殃。

    不知從何時起，周邊北風呼嘯，天際陰云四合。云層自虛空之中涌出，黑沉沉、灰蒙蒙，翻卷如岸邊浪花，一重重向半空的明月推進?？墒瞧胀ㄔ撇?，包括陰云在內，可以移動得這么快嗎？

    誰都不是氣象學家，所以誰都說不好。事實上，他們根本沒去注意天空，全部提著一口氣，像舞臺下的觀眾似的，目不轉瞬盯著關七，等待這狂人因言生怒，一指點向對面的黑衣人。

    今夜原本月明星稀，絕無雨雪之兆，將會是個干冷干冷的夜晚，誰知中途天象大變，像是要降下大雪。黑云彌散時，蘇夜頸中玉佩忽然嗡嗡震動，似在感應天時，使她下意識仰頭望向天空。

    她對這陣天氣變化，比對那個無名鼠輩更感興趣。四方黑云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