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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羯奴,當然沒資格用熱水沐浴。阿良把幾人帶到了河邊,命令他們脫光衣服跳進去,洗去身上污垢。三月天,乍暖還寒,夜間的河水凍的人牙關咯咯,渾身顫抖。然而家主有命,幾個羯人又哪敢反駁,一個個脫下衣衫,跳進了河水里。用力搓洗過一遍,上岸之后,阿良又讓他們解開頭發(fā),用梳篦好好清理頭上的虱子。平頭百姓哪有這么講究的,幾個羯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梳起了頭發(fā),不一會兒,地上就落了一層虱子。阿良厭惡的瞥了這群骯臟的胡人,哼了一聲:“等會梳洗完了,再下水好好沖一下。這可是郎主的命令,如果誰打理的不干凈,就別想待在梁府了?!?/br>弈延沒有聽阿良的絮叨,一聲不吭的清理完了頭發(fā),又把耳邊的發(fā)辮編了回去。這東西叫“發(fā)綹”,乃是羯人信奉的祆教傳統(tǒng),就算遷來中原數(shù)代,也未曾更改。做完這一切,他走到岸邊,撿起了新衣,正準備穿上。一樣東西從衣間滾落,“當啷”一聲落在地上。那是柄匕首,之前梁峰賜予他的防身武器。看著那柄華美的匕首,弈延深深吸了口氣,撿起匕首,仔細的收進了懷里。不管明天那人會做什么安排,他都不會離開梁府。他已經認過了“主公”,絕不會這么輕易放棄!第12章問疾一天車馬勞頓,精神本就疲乏,加之燒還沒退干凈。梁峰把梁榮哄去睡覺后,也早早洗漱,上床睡覺去了??赡苁腔氐郊液笄榫w有些放松,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被綠竹叫醒時,日頭已經偏西。小丫鬟面上帶著點喜意,湊到榻邊秉道:“郎君,太醫(yī)到了!”愣了一會兒,梁峰才反應過來,應該是王汶請的醫(yī)生到了。這速度可夠快的,居然他前腳剛剛回府,對方后腳就到了。可見晉陽王氏的名頭,值得大多數(shù)人認真對待。想了想,梁峰并沒有起身,披上衣服斜倚在床頭,吩咐道:“請他進來吧?!?/br>綠竹的動作很快,不一會兒,一位須發(fā)皆白的老者跟在她身后走了進來??吹絹砣耍悍遄龀鰭暝鹕碛拥臉幼?,姜太醫(yī)倒是非常配合,上前一步勸道:“梁郎君不必起身,車馬勞頓,還許靜養(yǎng)?!?/br>雖然頭發(fā)都白了,但是這位姜太醫(yī)面色紅潤,精神矍鑠,根本看不出趕過路的樣子,比他這個病秧子可健康多了。梁峰歉意的笑了笑,倚在了身側的憑幾上:“我這一路上幾次發(fā)熱,實在體虛乏力,還請姜太醫(yī)見諒?!?/br>自己是稱病回來的,在王中正請來的醫(yī)生面前,當然不可能表現(xiàn)出一副精神奕奕的樣子。越是讓王汶覺得自己命不久矣,就越是能博得對方的垂青。這點,梁峰心知肚明。這個時代,發(fā)熱向來是致死率極高的疾病。聽到這話,姜太醫(yī)不敢怠慢,連忙走上前去,在床榻邊坐定,三只手指搭在了梁峰細瘦的腕子上。這把年齡,又是少府出身的正經御醫(yī),姜太醫(yī)摸脈的本事自不用提。然而一搭脈搏,他的眉峰就皺了起來,不由抬頭仔細看了看梁峰的印堂,緊接著又換了只手繼續(xù)切脈。這表現(xiàn),可跟之前的孫醫(yī)工截然不同。綠竹的臉色都有些發(fā)白了,緊張無比的看著這位老神醫(yī),生怕他給出個噩耗。過的片刻,姜太醫(yī)終于松開了梁峰的腕子,沉吟道:“聽王中正說,梁郎君因服散不當突然發(fā)病。不知所服的寒食散是哪家配的方子?多長時間服用一劑呢?”一旁的綠竹趕忙答道:“是金玉堂的散劑。郎君從不濫用,十日才用一次。實在是最近常有人感上傷寒,郎君擔心,才多用了一劑……”夏天向來是傷寒高發(fā)期。現(xiàn)在已經入春,為了防止染病,服些寒食散也是應有之義。金玉堂是并州小有名氣的藥店,販售的寒食散更是備受士族子弟喜愛,配伍得體,藥性溫和,如果只是十天服用一次,確實不會出現(xiàn)大礙。然而聽到這答案,姜太醫(yī)的表情卻更凝重了些,似乎有些猶豫不決,要怎么把話說出口。見狀,梁峰扭頭吩咐道:“綠竹,取份寒食散來,請姜太醫(yī)驗看?!?/br>打發(fā)了小丫鬟,梁峰才沖面前捻須皺眉的老者淡淡一笑:“姜太醫(yī),我這病盤亙了數(shù)日,一直不見好轉。之前也有醫(yī)工診治過,但是并不得法。我覺得,可以按照誤食砒霜之癥,試上一試?!?/br>姜太醫(yī)捻須的動作猛然一滯,差點揪掉了幾根長須。少府是專為宮廷診病的官署,為了防止有人謀害天家,少府的醫(yī)官們對于各種毒物的研究要遠勝于世人。已他的閱歷,怎么可能看不出這乃是中毒引發(fā)的急癥。只是事關陰私,冒然說出來,恐怕會引起對方猜疑。如今梁峰自己說了出來,他鎖緊的眉峰立刻松開來,不由又看了眼面前的青年。他已年逾古稀,又出身少府,見過不知多少達官貴人。任憑容色如何出眾,身份如何高貴,當病入膏肓,命在旦夕時,那些風流氣度就會消散頹敗,使人變得面目猙獰,可憎可惡。然而面前這位梁郎君不同,明知自己身中劇毒,也未曾影響他的從容姿態(tài),支開了丫鬟才說明此事,更是沉穩(wěn)鎮(zhèn)定。有這樣的容貌心性,這樣的風姿雅度,難怪王中正會親自下帖,請他登門診治。面上不由浮出了些笑容,姜太醫(yī)再次用手按了按梁峰的臟腑,又號了片刻脈,才走到了一旁的書案前,拿起紙筆刷刷寫了起來。不一會兒,藥方一揮而就。這時綠竹才從外間走回來,發(fā)現(xiàn)姜太醫(yī)已經開始寫藥方了,連忙把手里拿著的藥包遞了過去:“姜太醫(yī),這是郎君服用的散劑?!?/br>姜太醫(yī)并未看那散劑,微微頷首,把書案上的藥方遞了過去:“照這方子煎藥,每日早晚兩次,先喝上十日?!?/br>沒想到只是離開一會兒,就已診完了病,綠竹有些怔忪,呆呆的接過了藥方。姜太醫(yī)沒有理會這小丫鬟,正色對梁峰說道:“丹毒已深入肺腑,想徹底治好,尚需幾年功夫慢慢調養(yǎng)。湯藥、針灸、乃至藥浴怕都要一一嘗試,梁郎君心里當早作準備?!?/br>重金屬中毒的后遺癥,梁峰心底自然也清楚明白,他點了點頭:“有勞姜太醫(yī)了?!?/br>看著梁峰從容神色,姜太醫(yī)再次心中暗嘆,想了想又提筆寫了一個方子:“之后一段時日,你身上的會有些皮膚潰爛,這里有個養(yǎng)膚的方子,可以配些擦拭,能減輕痛楚。至于針灸,老夫年邁,手有些不穩(wěn),過幾日等你服完湯藥,我再喚家中小輩為你施針?!?/br>連皮膚潰爛這樣的并發(fā)癥都一一關照,還承諾有人來復診,這位姜太醫(yī)可算無微不至了。梁峰笑笑:“有勞姜太醫(yī)了。我之前允諾,要寄信給王中正,不知能否煩勞姜太醫(yī)代為轉送?!?/br>這也是投桃報李。姜太醫(yī)這么大把年紀了,還能被王汶一個口信請來出診,身家必然平平。把